饒是陳譴最愛忽悠人,此時也被徐訣繞了進去,等回過神,徐訣已經走到噴泉邊上了。
都說攝影是一門用光的藝術,這會兒暖金色的陽光投射在噴涌流瀉的水中,徐訣的藍白校服復印了池底的粼粼波光,像披了一片海。
陳譴從不放過美的畫面,忙舉相機調整參數拍下來,徐訣聽到動靜回頭,他按動快門又迅速抓取了幾張。
“你別把我拍傻了。”徐訣說。
陳譴抱著相機走過去:“應該傻不到哪去。”
兩人一并站在噴泉池旁,陳譴才發現池底落滿了硬幣,像星星掉進了水里。
“是不是那種投一個幣許一個愿的把戲?”徐訣打小見過不少,“這都是坑……”人的。
還沒說完,眼前劃過一道銀色弧線,陳譴扔了個硬幣就去。
“鏗鏘有力的愿望。”徐訣改口,為表現得更誠懇,他也摸了個硬幣,扔進去前問陳譴,“你許的什麼?”
陳譴不告訴他:“說出來就不靈了。”
“行吧。”徐訣一彈指頭,硬幣彈起落下,在池面激起一圈水花。
許愿世界和平。許愿我考上清華。許愿陳譴能愛我。
硬幣沉底,剛好和陳譴的靠在一起。
從教堂側門出來有一條清澈的花溪,花溪上臥一座半拱橋,與環繞大半個小鎮的城墻橋相連。
攻略里說爬上城墻橋能俯視整個小鎮,自高處拍到的景物最全面,陳譴想上去瞅瞅,轉身征求徐訣的意見:“你怕累不?”
又不是老弱病殘,徐訣無奈道:“我參加過五十公里徒步的。”
雖然半道就拐去吃必勝客了。
陳譴有意往最高處跑,跑出一截,停下來找角度拍幾張,然后繼續跑,那積極勁兒,那認真態度,像極了收足錢要給人家做推廣的。
走走拍拍,陳譴抱著相機塞了將近兩百張,當中不乏一個穿校服的少年,白撿的模特兒不收費;勾勾畫畫,徐訣捧著畫夾繪制了幾許好風光,他擅長畫建筑,眼下卻在融入風景的人像中下了功夫。
在城墻橋上耗去個把鐘,熱巧只剩了個礙手的空紙杯,陳譴扒著圍墻朝橋下看:“徐訣,你看對面那個冰激凌小屋設計得怎麼樣?”
徐訣合起畫夾:“我覺得他家的冰激凌應該挺好吃。”
陳譴說:“走。”
舔著冰激凌從店里出來,陳譴注意到廣場另一頭真有個法國人——金色頭發深邃眼窩,就算不是法國也是別的國,在給游人畫像。
“徐訣。”
徐訣吃冰激凌從來不用舔的,用咬的,一口下去半個球,幾口下去蛋筒的花邊兒沒了,他偷瞄陳譴將雙球輪流舔得融化,舌尖勾著奶油縮進嘴里,唇珠卻沾了白,比所有風景都好看。
“徐訣,”陳譴扭臉看他,“你看對面那個畫家長得怎麼樣?”
徐訣咔嚓咬碎剩下的蛋筒,不評價長相,也不猜測畫技,只簡練成陳譴想要的答案:“走,去看看。”
都過去戳人家畫板跟前了肯定不會只是看看,畫家操著口流利的英文邀請他們坐下,熱情地告訴兩位年輕的游人只管放松互動,十分鐘的模特時間不需要拘謹。
徐訣的英語水平雖然達到了換頭像的層次,但遠不及陳譴能自如地跟外國友人交談。仗著外國友人的漢語水平夠不上聽懂中文交流的層次,他偏頭跟陳譴說:“我特拘謹你知道嗎?”
陳譴冰激凌還沒吃完,但攥著蛋筒吃得很放松:“大師讓你別拘謹。
”
路燈下,街頭藝人正吹著薩克斯演奏一曲《瞬間》,繾綣柔美的格調,很適合步入婚姻殿堂的戀人。
而對面恰好便是教堂,莊嚴大氣的高穹頂建筑落入陳譴眼里,這瞬間在徐訣腦中成畫:“我覺得我們不像是來給他作畫的。”
陳譴啃完冰激凌了,喉嚨有點發齁:“像什麼?”
徐訣組織了下言辭,讓語氣聽起來無語居多,期待隱身:“我他媽覺得像是來拍結婚照的。”
這時畫家從畫板后抬起頭,用發音不算標準卻口語流利的中文道:“確實有點。”
第28章 這邊也要
被外國友人淺灰色的眼睛和善打量,徐訣感覺自己從天靈蓋到趾甲蓋被對劈成兩半,一半是臊的,一半是樂的,他理一下衣領回歸狀態,說:“給您頒個漢語水平證書得了。”
畫家揮著畫筆繼續作畫,還挺自豪:“真不巧,已經考到手了。”
他說完笑著道了句歉,講起中文長句來也不拖沓:“裝作不懂漢語,是想為你們創造只有彼此聽懂對方的私人環境,基于你們之間的真實磁場,我才好畫出非偽裝的關系。”
外國友人的思想就是高深莫測,徐訣在腦中簡單過濾,懂了,無非就是偷摸觀察他倆是敵裝友,還是打著兄弟情的幌子搞基嘛,他也想知道對方看出什麼名堂:“那您覺得我跟他什麼關系?”
畫家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徐訣快要把褲腿搓出褶子,連敬稱也省了:“你別瞎琢磨!”
腿外側一麻,陳譴用膝蓋碰了碰他:“瞎琢磨也得有人提供思路,賴誰呢?”
自己心癢難耐不敢說是一回事,毫無預兆被人點破又是一回事,徐訣給自己找臺階下:“我也有底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