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了嗎,問完我關門睡覺了。你車也別停那邊太久,按秒收費的。”
“我沒見過他這麼失態的樣子,”俞獲說,“就像丟了十萬八千……十萬八千對他來說好像算不上什麼吧,那就像企業破產的樣子。”
陳譴自認跟蔣林聲投注多年心血的公司比不上肩,念著俞獲昨晚睡不好有他一半責任,于是半打葡撻自己只吃兩個,其余的全留給對方:“要真企業破產就不會半夜擾民了,他就是閑的,把他號碼拉黑吧,我代他向你說聲抱歉。”
“那你們……”
“分了,不守男德的人要他何干,還不如一根按摩棒來得乖巧。”陳譴端著杯子又踱步到置物柜前,視線膠著在他上回來時點名過的那臺微單上。
說到這份上,俞獲基本懂了,但見陳譴神情冷淡,無半分難舍的模樣,他問:“師兄,你不難受啊?”
“難受啊,所以問你要個寶貝來慰藉一下。”陳譴戳在玻璃柜門上,“這個你答應借我的。”
“拿去,”俞獲爽快地交出柜子鑰匙,“拍不成巴黎美景就拍別的,隔壁市不是有個新建的法式小鎮周四開園嗎,趁工作日人不多去逛逛。”
“你不去?”
“我那天滿課,回來還要準備下周二踩點的工作,”俞獲舔舔唇邊的豆漿汁,“師兄,那事兒你考慮好了嗎?”
話題已經繞到點上,陳譴清楚他問的是一同去阮漁的別墅踩點的事,當時未立即推拒,是想借巴黎一行好好考慮,現在用不著去巴黎了,他失去借口猶疑,捧著部嶄新的微單暗忖,拿人手短,不答應是不是很沒義氣?
俞獲一眼戳穿他想:“師兄,你情感方面能做到的十足果斷,為什麼不勻兩成給工作?”
陳譴當即反駁:“這不是工作。”
“你可以當成是,”俞獲眼神執著且堅定,丁點不像怯于交流的人,“你明明喜歡這個圈子,也有能力踏足。”
陳譴的聲音聽不出波瀾:“小魚,這是你憑個人努力接到的單子,說不定哪天就會碰上機遇轟動攝影圈,我但凡干涉了那一次,在別人看來,這都不算是你的獨立作品。”
“那又有什麼關系!”俞獲猛然起立,椅子腿擦著木質地板拖曳出刺耳聲響,桌上的玻璃杯晃出了豆漿濺上手背,“師兄,要不是當年你救我,我早就死了,我還在乎那些做什麼!”
尾音輕顫著落下,空氣回歸沉寂。
彼此都默然良久,陳譴嘆了一聲,走過去給俞獲遞了張紙巾:“哭什麼,我又沒欺負你。”
早餐過后,陳譴窩沙發上擺弄好半天的相機,上手后關掉,轉而端起一旁的平板點開搜索引擎。
在俞獲家待到蹭了午飯才走,沒別的,俞獲做飯好吃,而陳譴獨居幾年,手藝也就自己能接受,拿得出手的來來去去就那麼幾道菜。
午后氣溫宜人,陳譴散步回去,順路領了個鎖匠上門換鎖。
新鎖配備了三把鑰匙,陳譴系一把在隨身的鑰匙串上,一把扔抽屜當備用,剩下的那把——
門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騷動,幾番錯落沉重的腳步聲,混雜著聲線陌生的對話:“這樓梯陡峭又狹窄,忒不好走。”
“搬你的吧,別叨叨。”
“你擱前面倒是走快點。”
“那不行,磕了碰了成倒貼錢了,小兄弟說里面這物件兒可貴重,是吧小兄弟?”
隔壁空屋子有人搬進來了?
沒等陳譴猜測,有人嗯了聲,緊接著身后新換的門鎖發出細微響動。
陳譴從那短促的應聲中辨認出徐訣的聲音,他詫異開門,沒看見臉,先瞧見兩個摞高的大紙箱,徐訣把它們抱進來彎身擱地上,直起身甩甩酸麻的手臂。
身后情境也是如此,兩個穿工裝的健壯男子相繼進門放下幾只箱子,徐訣掏出手機掃碼結賬,待兩人一走,徐訣一屁股坐腳邊的箱子上,長長地松了口氣。
屋子本就不大,七八個紙箱這麼胡亂一放更是讓人寸步難行,陳譴問:“都什麼貴重物件兒啊,不怕坐塌了?”
“沒什麼,你上次不是讓我把屬于自己的東西取回來嗎,我就趁有空回了趟家。”徐訣拍拍紙箱,“全搬過來了,不用擔心被我弟糟蹋了。”
陳譴挪了下紙箱想歸攏到一處,還挺重:“你今天不還上著課麼,怎麼有空跑回家?”
“我今早到畫室才知道老師外出交流了,七點多的時候群里有通知過,我沒留意。”徐訣歇夠了,動身把箱子逐一往書房搬,“正好我媽他們每周六都搞家庭日,那會兒估計跑郊外野餐了,家里半個人影都沒有,省得我搬個東西還要跟她吵一架。”
談及“他們”的時候,陳譴注意到對方的表情實在云淡風輕,仿佛對家庭二字觀念極弱。
徐訣搬一半,在室內覺出熱,脫下外套跑去掛到玄關的衣帽架上,猶如已成習慣。
本來為蔣林聲準備的衣帽架,短短半拉月反而掛滿另一個人的物品,徐訣的校服、休閑外套、棒球帽,一件疊著一件,甚至連一進門就摘下來的手表、地攤上淘來的小玩偶掛件、在外不離身的鑰匙串,也全部占滿小掛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