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要提早去銷假,陳譴五點多就洗完澡戳衣柜前打扮,里頭僅一件半透薄紗黑襯衫,長尖領綴著珍珠垂在胸前遮擋惹人偷看的部位,腰間束細腰帶勒緊一段窄腰,富有垂感的闊腿褲并未過分修飾腿型。
原本習慣在腕間噴上淡香,可是——
陳譴拿起床頭柜的香水瓶端詳又放下,對待不算有好感的物品還是沒辦法去接受它。
最終陳譴抹了滴精油冒充香水,在那個地方工作難免會沾染一身酒氣,下班時抬手聞到屬于自己的味道心里會好受許多。
披上中長款的獺兔絨大衣,出門前陳譴看了下天氣預報,接下來的時間持續到凌晨都只是陰天,他便不多此一舉,只揣了手機鑰匙出了門。
還沒開啟夜場的麋鹿酒吧冷冷清清,麋鹿白天不營業,慷慨地讓周邊小清吧賺足錢,晚上才打開極樂世界的大門,任由尋樂子的客官踏破門檻。
陳譴從側門進的,麋鹿場地比他平時愛去的“咕噥”大了不止十倍八倍,頂燈華麗多彩,流轉著投射到墻壁上的中世紀西方名畫時總讓人目不暇接,但終歸比不過設備齊全的舞臺,畢竟畫是死的,追光燈下的表演者是活的。
場內只有幾個服務生在打掃,吧臺后的調酒師在清點材料。
陳譴不趕時間,踩著消音地毯沿長廊步履輕盈地走向主管辦公室,門邊掛著個牌子,明明白白告訴大家坐在這個位置的人姓甚名誰:趙川。
門是厚重的精雕實木門,此時卻緊閉,陳譴抬手敲了兩遍,沒人回應便就此作罷,也不去追究門內到底是真的沒人,還是趙大主管正埋頭苦干不方便開門。
一星期沒來,洗手間的香氛換了個味,偏淡雅的柑橘香,聞著比原來的舒服不少。
最靠里的隔間關著門,陳譴去倒數第三格,門剛闔上,封閉的空間突然響起隔板被重物砸到的聲響——
“川哥,疼!”
這句埋怨沒聽出多少不快,倒是揉入幾分嬌嗔,陳譴拉褲腰的手一頓。
“換個姿勢,腰塌好,自己掰著……對。”一聲擊掌般的脆響,“來,川哥疼你。”
原來主管辦公室是真的沒人,趙川跑洗手間干活兒來了。
陳譴若無其事地放下馬桶蓋坐到上面,掏出手機打開小程序收藏的游戲。
那廂在上演冬色旖旎,陳譴這廂玩兒小游戲快要破了朋友圈第一的記錄,眼看分數就要超越,隔壁傳來故作甜膩的尖叫害得他手一抖,手指控制的小球撞上障礙物宣告游戲終止。
真氣人,陳譴點開排行榜想看看朋友圈第一的是誰,結果是徐訣的頭像,白底黑字,寫的是“英語不上一百分誓不改頭像”,他看完就消了氣。
陳譴退出小程序,靜聽衣衫摩擦,趙川對那人說:“怎麼回事,有點松了,回去做做提肛。”
那人撒嬌:“還不是被川哥弄多了。”
兩道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到陳譴這邊時皆是定住。
“川哥……”
“怕什麼,這個點除了吧里的服務生還有誰,誰不知道你被我罩著?”
那道較重的腳步聲遠去了,洗手間里只余盥洗臺那邊的潺潺流水聲。
陳譴沒事人般放水、沖廁所,泰然自若地拉開門出去洗手。
盥洗臺上方的墻面鏡倒映著兩個人的身影,另外一個身形與陳譴相仿,頭發燙染過,臉部打了底妝,大約是剛辦完事,那人眼角還嬌紅未散。
在麋鹿做了那麼久,陳譴熟知每個同事的姓名長相性子,站他旁邊的這位,是吧里人氣頗高的鋼管舞男,叫袁雙。
閑暇時吧里的服務生會聊聊八卦,聊到袁雙,都說他身段柔軟,一雙大腿往上掰折,腳尖兒能翹到腦袋上方。
袁雙正捏著根眼線膠筆,看見陳譴出來,筆都握不穩了,嘴上卻逞能:“我還當是誰呢,聽墻角過不過癮?”
陳譴沒作聲,只顧慢條斯理地洗手,水流開得不大,防止洗去腕間精油的味道。
袁雙湊近鏡子看了看,眼線沒畫好,他拿卸妝棉片擦掉:“你也別跟個天鵝似的,沒準兒哪天就抬不起脖子了。”
陳譴擰上水龍頭,扯了兩張擦手紙輕拭指掌間的濕潤。
難為袁雙還把他比喻成天鵝,鴨子確實不能跟天鵝比,袁雙這種在舞臺上騷出花樣兒的,一下臺隨便被客人拎去哪個盤子上當白玉都不知道。
袁雙將卸妝片扔掉,突然改口:“不對啊,你不是天鵝,是小蜜蜂,嗡嗡地可勁兒鬧。”
擦手紙沾上水,被陳譴揉成了團。
小蜜蜂是酒吧里的一個職業,納入為氣氛協調組一員,各憑本事帶動客人消費,大部分小費得上繳,零頭可以揣自己兜里。
ELK的老總趙平高和陳青蓉是舊識,對舊識的兒子也多加關照,他給陳譴開了個例外,收到的小費無論多少都歸自己的。
入行幾年,除去給陳青蓉上賬及繳納房租水電,陳譴還存了一大筆,其實該多虧這個職業,但他還是無法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