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上前,兩手被占著騰不開,便用肩膀搡了下陳譴后背,示意他轉向:“那邊是海鮮區,你不能吃。”
“蔣林聲都沒記這麼清。”陳譴小聲咕噥一句。
但店里太吵,徐訣沒聽清:“什麼?”
“我說你光顧著拿我愛吃的,”陳譴的餐盤里只裝了些熟食,“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夾。”
“都行,我又不挑。”徐訣看到前面的冷飲區,“幫我拿罐果汁吧要不。”
“好。”陳譴停在冷柜前掃視一番,“要哪個味?”
冷柜玻璃門蒙了層霧,徐訣看了好久,把右手的餐盒都擱到置物桌臺面,然后轉了轉腕關節。
“柚子味。”徐訣說。
“那我拿兩罐。”陳譴剛把冷柜門拉開一條縫,一股作用力又輕巧地將門給推上。
玻璃門的朦朧倒影里,徐訣覆在陳譴身后,支撐于門上的手臂像要把人箍在懷里。
“陳譴。”
也是在這時候,陳譴才專心留意到徐訣的音色,比許多同齡人都低沉,不帶任何語氣念人名字時會有與本人性格不相符的壓迫感。
那句“陳譴”沉沉降落在耳畔,名字的主人若無其事地按著冷柜門撥開一片水霧,從玻璃的反光里看清身后人的表情:“原來沒柚子味了,青檸的要不要?”
“青檸太酸了,拿別的。”
“白桃、橘子、葡萄,”陳譴將所有口味念了個遍,“你想想。”
“我在想,”徐訣看著陳譴按在柜門上的手,在他小拇指旁邊的那片水霧中畫了個心,“到底是哪種關系的人,才會給對方畫這個圖案。”
大庭廣眾下探討這個實在是太幼稚了,陳譴拂開徐訣的手打開冷柜:“你是不是情竇初開?”
徐訣反問:“你情竇初開會給別人畫這個?”
“不會,小屁孩才搞這套爛把戲。”陳譴隨便拎了兩罐白桃的,合上柜門端走餐盤。
宋荷和嘵嘵已經坐桌邊了,拿漏勺攪動加辣的紅湯使食物沉底。
清湯那邊沸騰著卻干干凈凈,嘵嘵問:“徐訣,你吃不了辣?”
“不是我。”徐訣把肉類撥清湯里,“你們小心點,別讓紅湯濺這邊來。”
宋荷跟陳譴對著坐:“譴哥,你唇釘最近打的嗎?”
“打一星期了。”眼見著徐訣要把數十盒肉都放清湯里,陳譴適時按住對方的手,“吃完再放,太多了不好熟。”
“行吧。”徐訣坐下,開了罐白桃汁放陳譴那邊。
宋荷洞若觀火:“打釘的傷口沒好透確實不能吃辣,還是徐訣最懂。”
“我懂什麼,我什麼都不懂。”徐訣也不知道自己慪的哪門子氣,等清湯里的肉熟了,他卻聽從內心使喚拿盤子盛起來放陳譴面前,“你自己蘸醬。”
陳譴正埋頭吃面條呢,被撲來的熱氣熏得愕然:“都給我的?”
“你不愛吃的就扔我碗里,”徐訣又給他撈丸子,“你快吃,吃飽了給她們說說ELK有什麼好玩兒的,讓她們改天去體驗體驗。”
徐訣本意是想陳譴勸導一下,嘵嘵卻以為遇上了同道中人:“譴哥也愛玩啊?我就去過一次,服務價格老貴,在一樓泡個吧還碰上不認識的項目。”
她壓低聲音,怕說大聲了別人以為她沒文化:“門口不是豎了塊牌子嘛,白玉盤是什麼?最低消費三千八一盤,搶劫啊。”
就她描述的工夫,陳譴已經面不改色解決完一碗五花肉:“會所六樓是包間吧?”
“啊?好像是。”嘵嘵打開手機看了看,“樓層指引是這麼寫的。
”
“包間的床就是‘盤’,”陳譴放下筷子擦擦嘴,“人扒光了往上面一躺,就是白玉。”
顯然是了解了深層含義,嘵嘵噤了聲。
“ELK沒什麼好玩的,高消費還陷阱多,搞不好自己也變成了那盤白玉。”陳譴吃飽了,拿吸管戳進易拉罐里小口小口喝,“真想嘗個鮮就去南門的清吧喝一杯吧,但記得別落單,視線也別離開你的酒杯。”
打完火鍋,徐訣先目送兩個女生上了車,才和陳譴散步回去。
“說好了我請,你偷偷結什麼賬啊。”徐訣吃人家的,穿人家的,現在還跟著人回家,感覺虧欠得越來越多。
陳譴插著兜踩徐訣的影子:“你們的學生證管什麼用,我跟店老板熟,他給我打六八折。”
“既然是你請客怎麼不多吃點?”
“我胃口小啊,不像你們小孩子要長身體。”
鞋子踩出了界,陳譴回頭才發現影子不動了,徐訣停在他身后兩米處。
“怎麼了,踩疼你了?”陳譴笑問。
“你一直踩我腦袋,能不疼嗎?”徐訣慢騰騰走到陳譴身旁,“大人都跟你似的踩小孩影子?”
兩人并肩走的時候,徐訣的影子高出陳譴的一截,不知道誰才是小孩子。
轉過一個路口,前面就靜了,長年路不是城市主干道,過了晚八點往來車流便少了,周邊的小商鋪也早早打烊。
陳譴在一個婚紗店前停住腳,落地玻璃窗投射出兩道修長身影,他招手把徐訣喊來。
“想學MV男主砸玻璃偷婚紗啊?”徐訣說,“不了吧,我怕登報了在學校抬不起頭做人。”
“你敢砸我還不敢穿呢,”陳譴把人拽過來,“你看。”
在火鍋店里他還嫌徐訣幼稚,此時他倒幼稚地朝玻璃上哈一口氣,形成白茫茫的水霧后在中間畫了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