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手機又收到兩條消息,陳譴邊往廚房走邊點開。
徐訣:鍋里有老婆餅和蛋撻,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所以豆漿和牛奶都買了,沒想到樓下這麼早就排滿了人。
徐訣:老師來了,不說了。
陳譴揭開鍋蓋,東西都擠在里面保著溫,老婆餅和蛋撻挨著,豆漿和牛奶挨著。他給豆漿插上吸管,左手抓起一個老婆餅咬一口。
其實秋姑的手藝一直都不錯,價格也實惠,為的是照顧這片街區的普通家庭。
以前陳譴也給蔣林聲買過秋姑做的老婆餅,不過蔣林聲只就著他喂過去的動作嘗了一小口,第二天就給他送來了自家點心師做的老婆餅。
口味談不上有什麼不同,可對于當時的陳譴來說,就是很不同。
陳譴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原本是想起床后簡單做個飯吃了就出門,現在肚子被填飽,便直接卷了個餡料豐富的紫米飯團帶到路上吃。
順風車沒人肯接單,陳譴已經習以為常了,背上包撐著傘走去路口攔出租車。
雨天難打車,好不容易等來一輛,司機一聽他報上的地址便面露難色,陳譴好脾氣地伸出兩個手指:“師傅,按雙倍價格收費吧,麻煩了。”
這句話他說過不下幾十遍,每一遍都算奏效。
車子滑進雨簾,陳譴撐著下巴靠在車門邊上,偏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計算日子,還剩一年了。
將近五十公里的路程,車廂里保持著長時間的死寂,司機不放廣播也不跟乘客閑聊,一路平穩地開向鎮郊,在比較開闊的地方靠邊停車。
陳譴付完路費并不急著下車,搭著前排的座椅問:“師傅,你就在這附近轉轉,一個小時后再回來載我一程行不?”
“您這不是強人所難嘛,”司機眉頭擰成疙瘩,“誰想在這鬼地方游逛啊?”
“就一小時,”陳譴掏了包煙遞過去,“麻煩你了。”
郊外天晴,陳譴捆好傘下了車,熟門熟路往幾十米開外肅穆的灰色建筑走去。
離近了,大門上的字愈顯清晰,經年累月中褪色的暗紅,赫然是“西郊第四監獄”。
還是那套流程,確認身份、搜身、檢查探監物品、為專門賬戶上賬。來得多了,陳譴熟練地給每個獄警都塞了兩包煙,比塞給司機的高兩個價位,二十塊以下的獄警鳥都不鳥。
探視時間只限半小時,陳譴被帶到探視窗前,坐下時已經調整好了狀態。
“媽。”
與他相對而坐的年輕女人面容姣好,盡管身穿粗布囚服,笑起來仍能窺見磨不掉的嫻靜氣質。
“小譴,”陳青蓉隔著玻璃點了點兒子的鼻尖,“穿太少了。”
“里面貼了暖寶寶的,不冷。”陳譴語氣稀松平常,“媽,我給你帶了件毛衣,你回頭穿上試試,特暖。”
“什麼顏色的,太老氣我不要。”
“鵝黃搭白格,穿上就跟個小女孩似的,你別質疑我眼光。”
陳青蓉笑出聲來,酒窩淺淺的:“行吧,下次見面穿給你看。”
大家都心知肚明下次見面依舊是隔窗相望,可是陳譴還是想問問真的沒有機會減刑嗎。
沒問出口是因為,他心里明白希望太渺茫。
曾經讀書時感覺三十分鐘總是過得很慢,如今似乎才聊幾句便飛逝了。
臨分別前,陳青蓉問:“你還在麋鹿做嗎?”
“嗯。”陳譴點點頭。
陳青蓉嘆了口氣:“如果找到更好的工作,就把麋鹿那份辭了吧。”
陳譴未置可否:“再等等吧。”
探監的對話內容每一句都在被監聽,陳青蓉說得很隱晦:“寶貝,給我保持理智,別走偏路。”
陳譴將褲管抓出了皺痕:“我知道。”
出去時出租車已經在路邊候著了,司機正臥在主駕刷小視頻,看他過來便調回座椅:“還真挺守時。”
“不然呢。”陳譴笑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司機比來時多話了些:“你上四監是去……”
“探人。”陳譴說。
“親戚啊?”
“我媽。”
“哦……竟然還是女人。”司機又問,“犯啥事兒啊?”
陳譴輕描淡寫:“殺人。”
司機又不吭聲了。
陳譴樂得清閑,掏出手機給蔣林聲發消息,向對方提了明天回麋鹿銷假的打算,上班前想跟男朋友約個晚飯。
蔣林聲很快回了:“007加班忙活中,改約明天午飯?”
約午飯只有辦公室一個選擇,可陳譴還想去看個電影。
投資人的活兒耽誤不了,陳譴只能無限度體諒:“好好工作,巴黎出發日見。”
聊完想起徐訣今晚還要過來家里一趟,陳譴怕對方吃了閉門羹,于是跳進兩人的聊天界面編輯消息:“侄兒,幾點下課?”
“今天推遲三十分鐘下課,”指點過每個學生的畫后,老師當堂宣布道,“大家不要急于求成,好好處理每個細節。”
“啊……能別害我嘛。”宋荷揣好小鏡子輕聲嘀咕,“下輩子誓不當美術狗。”
坐她隔壁的徐訣聽了個門兒清:“至于麼,夏季六點半下課你都沒嚎。”
“那能比嗎,拖堂就是拖堂。
”宋荷說,“何況我約了嘵嘵六點去ELK玩兒呢。”
ELK是云峽市最大娛樂設施最完善的會所,占據萬燈里東門整個片區,哪怕沒去過的人都會略有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