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年路一如既往的安靜,仿佛是諾大的城市里最先沉入睡眠的街區。徐訣喘了口氣,脫掉衛衣外面的校服,拎著書包踩上臺階。
三樓壞掉的燈泡還是沒人來修,就這麼暗著,使人不得不放緩步伐,于是疲憊感在所有動作突然放慢后接踵而至。
徐訣停在504門外,臉上淌著水,全身上下沒一處是干的。往常要是以這副狼狽模樣出現在家門口,定會挨一頓罵,如果丁學舟他爸在場,符娢肯定還會小聲甩一句“丟人”。
眼下丟不丟人他自己也不清楚,可他清楚狂蹦的心必然不是害怕自己即將出丑,盡管他從未嘗過出丑的滋味。
徐訣抬手敲了敲門,現在不是早上,所以屋內很快便響起了腳步聲,徐訣心想是不是所有腳腕細的人走路都這麼輕。
門開了,屋內暖融融的燈光泄出昏暗的樓道,陳譴就站在光暗交界處,還是那身柔軟單薄的絲質睡袍。他愣愣地看著門外的人,攥著個單詞本的手抬起又落下。
離得近,徐訣聞到陳譴身上沐浴乳的味道,不是最初他刻在嗅覺記憶里的橡木混晨露,而是很純粹也很普通的淡香,他小時候在超市聞過,那種價格不貴又大罐、買了還送一把雨傘的沐浴乳就是這種味道。
“給我吧。”徐訣傾身要抽走陳譴拿在手里的單詞本,沒料到對方突然側了側身子,將那只手藏到身后。
徐訣毫無防備,出于慣性腿順勢向前邁了一步,剛好踏進門檻,距離的貼近使得他往陳譴身上挨了一下,他從未覺得這股香味能這般襲人。
徐訣仍是不清楚自己現在這樣算不算出丑,亂了頻率的心跳到底是不是為自己的行為而害臊。
陳譴被徐訣擋住退路,后背貼在門框上,仰臉望著比自己高半頭的人:“你身上好冷啊。”
徐訣沒說話,但踏進屋里的腳也沒收回去的意思。
陳譴伸出根指頭,將徐訣擋眼的濕劉海給撩開了,問道:“要進來嗎?”
樓外雨聲綿延,雨水似乎將心里某處淌濕一片,那里有什麼東西在悄悄鉆出來,徐訣只覺麻癢麻癢的。
“要。”他回答道。
第10章 又純又猛
進門后徐訣順手就要把校服往旁邊那個自己親手組裝的柚木衣帽架上掛,被關好門回過身來的陳譴一把接住。
“濕成這樣了,放洗衣機洗洗。”陳譴說。
徐訣點點頭,邊往里走邊卸下書包:“衣兜里有個藥膏,你看看對你管不管用。”
“什麼藥膏?”
“消炎藥膏,我同學耳洞發炎涂這個好得很快。”徐訣回頭看他,“你傷口不是一直沒見好嗎?”
陳譴摸了摸徐訣的校服衣兜,果然摸出管包裝完好的藥膏,邊邊角角都沒有濡濕的痕跡,看得出一路上都被人捂得很緊。
“你特意去買的?”
“沒有特意,吃完飯順路經過。”徐訣摘掉手表彎身擱茶幾上,還沒直起身,后背就被人摸了一把。
陳譴手心馬上沾了冰冷的濕意:“衛衣也脫下來吧,黏著身子不難受嗎?”
“都脫了我等下要怎麼回去?”徐訣嘴倔,動作卻利索,兩手抓著下擺一掀就把衛衣脫了下來。
“我以為你想讓我收留你一晚。”陳譴抱著衣服去陽臺,兩件外衣被淋濕后變得沉重,一扔進洗衣機就占去很多空間。
他往里面倒洗衣液,忽聽站在客廳的徐訣問:“可以嗎?”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徐訣身上T恤的肩部以及校服褲被雨水浸染的痕跡在日光燈下清晰可見,鞋邊也讓泥水弄臟了,它們的主人立在那兒沒有動作,讓陳譴想起以前一個鄰居奶奶家養的小狗,在外面玩兒得一身臟不敢踏進家門,只會耷拉著眼皮扒住門框嗚嗚地叫。
洗衣機要注滿水了,陳譴按下暫停鍵,說:“可以,還能再放幾件衣服,你把身上的都脫下來。”
“不是,”徐訣托出來時的目的,“收留我一晚,可以嗎?”
“我說可以,”陳譴回到客廳,拿起手機看看時間,“但你得洗干凈才能睡得舒服。”
盡管陳譴的言辭中無一處不在提醒徐訣此時糟糕的狀態,可徐訣并未因此而感到難堪,反而感覺自己正在被包容。
書包剛剛被他隨意扔在了腳邊,徐訣俯身翻出里面的衣服,可不出所料,除了被裹在中間的內褲,其余全是濕的。
“別藏了,”陳譴看在眼里,一把按住徐訣正要把衣服塞回去的手,“都扔進洗衣機,先穿我的。”
徐訣被陳譴推進了浴室,臨關門前對方還給他扔進來一雙拖鞋。
“熱水器有點毛病,一到晚上水壓就上不來,你盡量趕在十分鐘內洗完。”陳譴在門外說,“柜子里有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具,你隨便用——”
“好。”柜子是雙開門的,徐訣順手打開右邊那個,目光猛地凝住。
“……是左邊的柜子。”生怕他聽不見似的,陳譴輕輕叩了兩下門。
徐訣的手抓在柜門上,遲遲沒放下來。
“徐訣!”陳譴拔高了音調。
徐訣當機立斷擰開水龍頭,讓水聲填滿浴室:“在洗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