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準備去洗個熱水澡,手機又貼著床頭柜急促振動起來,徐訣當是那人回了電話,沒看來電就接了,沒想到對面傳來的是老媽的嗓音:“這就肯接電話了嗎,我以為你能倔更久呢。”
徐訣愣了下,拿開手機看了看號碼,心情急劇惡化:“剛才手機沒電,關機了。”
符娢并不關心他手機有電沒電:“東西買了嗎,趁公交還沒停趕緊回來,別耽誤你弟弟睡覺。”
“我說了不買,”徐訣說,“要買他自己去買。”
符娢被他的態度惹怒了:“就讓你給弟弟買個作業本,你鬧什麼脾氣?他要是吵著買玩具買游戲卡,你大可以說他兩句,他現在是作業本用完了,明天還得交給老師的,你當哥哥的給他買個作業本怎麼了?”
徐訣挨著暖氣片,感覺渾身都冒起火來了:“買個作業本是沒什麼,大雪天我上哪找文具店?”
“你弟弟學校附近那個百貨不還沒關門嗎!”
“……有那工夫我不如回我爸那兒,丁學舟的作業愛寫不寫。”
符娢頓時噎住,沉默了幾秒鐘后問:“你回他那了?”
徐訣回了暖,放松軀體脊背靠在床沿上,這種報復的快感讓他無比舒坦:“是啊。”
“你越來越……”符娢沒找到合適的詞,又換了種說法,“小訣,你這樣會讓你叔叔很難堪。”
“所以為了不讓他難堪,你選擇讓我難堪。”徐訣不想聊太久,自打有了個弟弟,他媽就沒再為他偏袒過哪怕一次,“就這麼著,手機還充著電,我掛了。”
“小訣!”符娢在電話那邊喊。
徐訣沒吭聲。
“小訣,”符娢說,“你要在你爸那里住多久?”
“不知道。”
“我不管你住多久,”符娢一字一句道,“學你得接著上,畫室的課你一節也不能落下,沒人盯你不代表你就能肆無忌憚了。
”
連發燙的機身都在傳遞著偏見。
徐訣掛掉了電話。
他媽說得其實沒錯。
這個天氣出去給丁學舟買個作業本的確沒怎麼,如果前些天丁學舟不是拿水彩筆在他速寫本上亂畫一通而他媽指責的是他自己沒放好速寫本的話。
還有很多他本來都淡忘了的細節,此時樁樁件件復又浮上表面——
花了一下午組裝好的限量款模型被丁學舟偷偷拿回學校玩兒了,老媽說就讓弟弟玩一天吧,結果丁學舟放學回來就說模型讓班主任給沒收了。
才買不到兩天的機械鍵盤被偷溜進房間的丁學舟摳掉了所有按鍵,老媽說你筆記本自帶的鍵盤是燙手嗎,怎麼還非要再買一塊占地兒?
往最近的事回溯,上星期丁學舟月考數學沒及格,老媽說沒事,小舟盡力了,下次再努力一把。但徐訣以前考八十幾,老媽跟老爸都得吵個天昏地暗。
從過去到今天,所有事都不算扯得上關聯,徐訣只是覺得老媽這種不對等的愛勒得他喘不過氣,越長大,這股窒息感貫穿得越深。
在屋里待暖了,徐訣起身去沖了個熱水澡,回來后給老爸打了個電話。
爸媽離婚后他給老爸打電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每次打完他媽都會盤問好久聊天內容,是不是管老爸要錢了,有沒有多嘴給老爸透露現在的生活狀況,老爸找沒找新伴兒……
要不是了解老爸總愛加班趕設計稿,徐訣都不會這麼晚還打擾對方,徐寄風接得很快,聽著挺精神:“喂?還沒睡啊。
”
“在畫圖嗎?”徐訣問。
那邊聲音很雜:“等著登機呢,要飛意大利倆月。”
“兩個月?”徐訣確認道。
“保守估計,回國時間還沒那麼快明確。”徐寄風最關心他錢夠不夠花,“我臨走往你卡上打了五千,你明天查查到沒到賬,還不夠就告訴我,你媽摳門兒,別問她要。”
正算著五千能住多久旅館,電話那端就傳來一片嘈雜,徐寄風說:“我得去檢票了,到那邊再聊?”
“等等,爸,你有空把家里鑰匙給我寄過來吧。”徐訣說。
回應他的是一連串的雜音,機場廣播的,行李箱輪子碾過地面的,不同口音催促的……片刻后徐寄風的聲音切了進來:“你說什麼?”
“算了,沒什麼,”徐訣往后仰倒在床上,“我睡了,你順風。”
可能是晚上吹風吹困倦了,那杯咖啡并沒影響徐訣的睡眠,第二天還起晚了,還是趁著學校門衛大叔吸溜米粉的空當徐訣才閃進了伸縮門內。
早讀已經開始了十多分鐘,徐訣躲在后門,瞅著班任巡完堂從前門走出去才跨進教室里,將書包扔在最靠近后門的課桌上。
動靜不小,他同桌弓起的背瞬間挺直了,手往抽屜一伸將啃一半的包子收起來,裝模作樣盯著課本對口型。
“繼續吃吧,慫得你。”徐訣朝邱元飛后背甩一掌,拉開椅子坐下。
“靠,我以為白娘子去而復返呢。”邱元飛松了口氣,掏出包子繼續吃,“你怎麼又遲到,再晚點兒我幫你找的借口就兜不住了。”
“這次找的什麼借口?”徐訣找出英語書立桌面上,“說我掃公區沒回還是被別科老師喊去喝茶了?”
“我說你拉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