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科老師也經常議論這兩位“風云人物”。
“那個賀朝,上學期期末考得不錯啊,”一名女教師批完作業,把椅背往下放,打算躺著睡會兒午覺,嘴里念叨了兩句,“老吳教導有方,四十九分,很不錯了,我記得他以前總考十分二十分……”
午休時間,老師辦公室里沒什麼學生,幾位老師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幾句。
老唐沒參與討論,忙著整理手邊的東西,直到謝俞敲門進來,他才抬頭:“來了?坐。”
謝俞以為老唐多半是找他談上午翹課的事,正要說‘下次注意’,就見老唐把手上那疊厚厚的資料往他手邊推。
最上面那張A4紙上標著:考點歸納與總結。
都是很基礎的東西,從初中的知識點開始整理,頭一行就是“議論文的表達方式”,重點的地方用紅色字體標注。
謝俞看得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這些是我假期抽空整理的,還不太完善,你回去跟賀朝兩個人一起看,或者再復印一份也行。”
老唐擰開水壺瓶蓋,把枸杞茶倒出來:“你們現在的問題就是平時背的少,這些東西多看多背,做題的時候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答題……”
說是‘抽空整理’,但這疊資料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時間。
然后老唐又斟酌著說:“以你現在這個成績,高考還是有點危險。”
謝俞簡直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不會沒關系,但是老師留的課后作業,還是要嘗試著做一做,”老唐嘆口氣,接著道,“還有上課別總看漫畫書。”
開學這段時間,謝俞雖然沒再繼續裝差生,但給人的感覺還是不太認真、前途堪憂的樣子。
二中教學難度不夠,平時布置的課后作業太簡單,他跟賀朝都不怎麼寫。看兩眼就知道答案,沒有動筆的必要,與其把心思花在這些題上,還不如多做幾道難題。
上課也是一樣,聽到有意思的地方才抬頭聽一會兒,其他時間都在看自己買的那套競賽題。
這學期開學到現在不過短短半個月,還沒考過試,謝俞第一次意識到“學渣”這個包袱在身上掛得有多沉,甩都甩不掉。
謝俞張張嘴,想說老師我不是,我沒有。
“對了,還有這個。”老唐喝了兩口茶,把水杯放下,又從抽屜里拿出來一個文件袋。
文件袋里是他跟賀朝以前的考卷。
他跟賀朝兩個人從來不訂正,但是現在每道錯題邊上都被老唐用紅筆做了標注,不光標了正確答案,連解題思路、簡易模板都用便利貼貼在邊上。
謝俞徹底說不出話了。
他只覺得學渣包袱重得能直接砸死他。
謝俞沒碰到老唐這樣的老師。
以前在黑水街的時候,因為成績突出,班主任經常讓他去參加一些競賽活動,除此以外沒什麼其他交集。來了二中之后,各科老師只求相安無事,少惹事就行。
看著這份資料,謝俞終于理解賀朝說的那句‘我怕嚇到他們’——這位三班班主任,是真的把他和賀朝當成需要幫助的學生。
還有平時為了他們學習成績操心的學委。
賀朝不過期末提高了十幾分,三班這群人在班群里比自己考了好成績還高興。
……
手里這份資料陡然間變得越來越沉。
老唐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擺擺手說:“行了,回班吧。
”
謝俞拿著那疊資料回班的時候,三班教室里鬧成一團,學校大概又要組織什麼體育活動,羅文強舉著單子喊:“——還有人嗎,還有誰想參加?”
賀朝坐在后面瞎起哄,見他來了,才止住嘴邊的話。
謝俞直接把資料往桌上扔,賀朝伸手翻了兩頁:“老唐找你說什麼了,這他媽什麼玩意?”
“資料,”謝俞說完,又暗暗吐出一口氣,猶豫了會兒反問,“你……那個計劃書呢?我看看。”
“什麼?”
謝俞說:“穩步提高。”
羅文強還在臺上問有沒有人愿意參加。
有人剛從外邊回來,聽到這句問了一嘴:“什麼活動啊?”
羅文強說:“籃球賽!激不激動?是不是感覺到男人的熱血在燃燒?”
“不是說取消了嗎。”
“聽萬達說是瘋狗跟上面申請了好幾次,好不容易申下來了……”
去年籃球賽比到最后差點打起來,瘋狗為了這事在全校面前通報批評,罵得挺狠,揚言說要砍了他們這個項目,以后都給他滾去踢毽子。
然而私底下向校領導求情、把籃球賽求回來的也是瘋狗。
上課鈴響,他們還舍不得放棄籃球這個話題,被老吳進門的時候數落了兩句:“你們開會呢,聽沒聽到上課鈴?”
下午第一節課,老吳講了幾個新知識點,又讓他們當堂做幾道訓練題鞏固鞏固。
教室里只剩下拿文具的時候,修正帶碰在桌面上發出輕微的聲響,以及幾位同學小聲交頭接耳問題目的聲音。
謝俞捏著筆,桌上還是那本被所有老師誤以為是“漫畫”的競賽書。
內心有點絕望。
賀朝趴在桌上,沒睡著,伸手把謝俞手里那只筆一點點抽出來:“你怎麼想的?”
謝俞掌心突然空了,他把競賽習題合上,心說還能怎麼想,學渣包袱太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