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俞剛把水筆從書包側邊口袋里掏出來,聽到這句差點反手砸出去。
直到上課鈴響,教室里才逐漸安靜下來。
開學第一天,各科老師都在灌輸“期末考得不理想沒關系,從這學期開始努力”的觀念,希望他們收收心,瘋玩了一個假期回來,盡快調整學習狀態。
尤其他們班老唐,把語文課當班會課上,新課文沒講多少內容,光顧著給他們做開導工作。
謝俞聽得有點困,手撐著下巴,余光瞥見賀朝擺弄了一節課手機:“打游戲?”
賀朝不動聲色地退回到桌面,“啊”了一聲表示回應。
謝俞沒在意,闔上眼睡了會兒。
賀朝這才重新打開跟沈捷的聊天框,打字回復:你什麼毛病?
他這幾天都在琢磨給小朋友過生日的事兒。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送什麼,就找沈捷問問,結果等了幾分鐘,等來兩個字:拒聊。
[沈捷]: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課下聯系得好。
[沈捷]:你別想再害我一次!
[賀朝]:……
上回在老師辦公室里鬧了那麼尷尬的一出,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太深,沈捷牢記血和淚以及檢討書的教訓,上課偷偷打游戲再也不會手賤去找賀朝組隊。
同樣,聊天也是能免則免。
沈捷桌上立著課本,手藏在桌肚里,打字打到一半,抬眼確定老師還在背過身寫板書,才繼續在手機屏幕上敲打:朝哥,求你好好上課!不要找我聊天了!
謝俞生日在三月中旬,算算沒剩下多少時間。
賀朝最后只能趁課間十分鐘把沈捷約出來,兩個人在樓梯口聊了一會兒:“你有什麼建議沒有。
”
沈捷想說:如果是別人的話,我倒還能幫著參謀參謀,但是你們家謝俞就……
謝俞這個人看起來特別讓人捉摸不透,即使現在跟他關系近了一點,也還是不知道喜好也成謎。
“送什麼呢,”沈捷絞盡腦汁,最后猶猶豫豫地說出三個字,“……送人頭?”
賀朝不知道該不該夸一下這位兄弟豐富的想象力:“你他媽正常點。”
沈捷沒轍,想到頭禿也想不出第二個主意:“你家老謝,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啊,你好好想想,他對什麼感興趣。”
賀朝坐在臺階上,沉思一會兒,最后說:“我吧。”
沈捷:“……啊?”
賀朝又說:“我。他對我感興趣。”
這天徹底聊不下去了。
沈捷低下頭用手抹了把臉,內心十分絕望:“反正蛋糕肯定得買,要不我們就從生日蛋糕上——”
樓梯口跟走廊離得很近,沈捷那兩聲“蛋糕”喊得又響。萬達正好從老師辦公室門口回去,本來經過樓梯口沒發現有人,聽到聲音腳步頓住,往回退了兩步:“什麼生日蛋糕?誰要過生日?”
賀朝:“……”
謝俞不太清楚開學以來賀朝跟萬達那幫人有事沒事聚在一起聊什麼,只覺得這群人有點奇怪,又說不上來到底哪里奇怪。
每次他一經過,萬達就立馬生硬地轉移話題:“我愛我的祖國……”
等萬達半夜來敲他房門,問他想不想逛逛宿舍樓的時候,謝俞總算能為這種“奇怪”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你有病嗎?”
萬達站在門口,有點憂郁地說:“我睡不著,最近壓力太大了,想找你聊聊。”
謝俞靠著門,低頭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十一點半。
早已經熄燈,宿舍樓里安靜得有些詭異。
二中宿舍樓一共就六層,頂樓天臺常年鎖著門,不讓學生上去。萬達說是逛宿舍樓,還真帶他往樓上走。
“其實我最近過得特別迷茫,”萬達邊走邊說,“人生找不到方向,每天夜里都在輾轉反側。”
謝俞:“……”
換了平時謝俞會說關我屁事。
但聯想到最近萬達的表現確實奇怪,短短幾分鐘,謝俞腦子里轉過好幾個念頭,等萬達推開頂樓那扇鐵門的時候,剛想說“你別想不開”,忽然被人從身后擁住,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
——骨節分明的、帶著溫度的手,強硬地遮住了他所有視線。
謝俞被帶著往前走了幾步,頂樓的風從衣服下擺里鉆進來。
然后那只手緩緩松開,于是在這片黑里,謝俞從他微微張開的指縫里瞥見一點細碎閃爍的光。
謝俞眼前陡然間亮了起來。
天臺上這塊地方并不大,從頂樓往下看,是星星點點的燈火,還有從周邊道路上傳過來的車鳴聲,以及四處喧囂的風。
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折疊桌,生日蛋糕就擺在桌上,天臺被他們簡單布置了一下,邊上還立著幾袋東西。
賀朝說話時略微往上揚的語調,在他耳邊繞了兩圈。
“生日快樂。”
不止一聲。
三班住宿生幾乎都在,熱熱鬧鬧地湊成一團:“生日快樂俞哥!”
謝俞其實不太記得自己生日。
如果不是每年都有顧女士提醒,又一個勁地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生日”這件事多半直接被他拋在腦后。
前些天顧女士還提過一次,謝俞邊做試卷邊聽電話,等一道大題算完,已經不太記得顧女士在電話里都說了些什麼。
“剛才玩我呢?你們哪來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