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涼,卻在他手背上燒起來。
他也說不清到底是個什麼感覺,思緒忽然晃走,本來還在擔心這個破游戲,突然間腦袋里什麼念頭都沒了。
“閉眼閉眼,先把眼睛閉上,”萬達說,“別睜眼,不然它來的時候魂會被勾走。”
“閉上眼怎麼看它圈的是什麼啊?”
“……這個攻略上就是這樣寫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行,閉閉閉,等來了再睜。”
謝俞不怎麼相信這個,一只手握著賀朝的手,另一只手還撐在桌面上,抵著頭,側過臉看他。
這人嘴里說著不怕不怕誰怕誰是狗,眼睛比誰閉得都緊。
隔了沒多久,賀朝忍不住問:“好了沒啊。”
許晴晴還在念口訣:“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與我續緣……別打斷我,來得哪有那麼快。”
這人睫毛很長。
謝俞盯了一會兒。
教室里雖然黑,但是萬達開了手電筒,照得桌面上那張紙發光,連帶著周遭景物也亮了幾度。
賀朝半張臉隱在夜色里,另外半張臉被白光輕描淡寫地勾了個邊。
鼻梁高挺,五官硬朗,眉眼間帶著濃厚的少年氣息,不說話也不笑的時候,有種莫名的壓迫感。賀朝右耳上有幾個耳洞,謝俞突然想起來暑假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耳朵上是帶了兩個環的,騷得不像話。
賀朝閉著眼睛等了一會兒,實在是閉不住了。萬達甚至還放了詭異又縹緲的BGM配樂,許晴晴也是,口訣不能好好念,非得念得像被鬼附身一樣。
他覺得再閉下去,妖魔鬼怪都可以在他周圍開個狂歡派對。
然后他緩緩睜開眼,冷不防對上了謝俞的眼睛。
兩人莫名對視:“……”
許晴晴總算是把口訣念完了,在問問題之前,她再一次叮囑:“別睜眼啊,會勾魂的。”
謝俞見賀朝看著他發愣,以為這人又在裝鎮定內心瑟瑟發抖,不冷不熱地扯出一抹笑,對賀朝做口型說:假的。
許晴晴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問問題的時候還是暴露出了她小女生的本質,猶豫半天,還試圖想讓大家都遮住耳朵,最后才問出來一句:“他……喜歡我嗎?”
“誰啊,”萬達第一個跳出來,“說名字,到底是誰啊我怎麼不知道,是哪坨牛糞勾引了咱三班一枝花?”
許晴晴:“你煩不煩,關你屁事啊。”
萬達:“不可能,全年級任何風吹草動,不可能逃得過我的雙眼。”
許晴晴:“……你省省吧。”
最后筆尖落在了“否”字上。
賀朝心里發慌:“這玩意兒真的會動啊?”
“噓,別這樣說,對筆仙不尊敬。”萬達說。
賀朝:“不尊敬會怎麼樣?”
萬達還沒有組織好措辭,就聽謝俞簡潔明了地說:“晚上會來找你。”
“……”
賀朝沒什麼要問的,萬達又說請來了不問對筆仙不尊敬,賀朝想了半天,最后問出一句:“世界上還有比我更帥的人嗎?”
許晴晴:“不要臉。”
萬達:“臭不要臉。”
謝俞:“呵。”
“大佬,到你了。”萬達對謝俞眨眨眼睛。
謝俞說:“我也沒什麼要問的。”
賀朝:“不行,不尊敬。”
謝俞:“……”
周大雷給謝俞打電話的時候,還沒聊上兩句,就聽出來謝老板心情不錯:“發生什麼事了?那麼高興?”
謝俞沒說什麼,反問:“你呢,從打電話過來就一直在傻樂。”
“大美那臭小子今天打電話過來了!”周大雷說,“你放心,我連著你的份一塊兒罵了。
這臭小子,真的皮癢,不罵不行。”
大美這通電話打得著實意外,越洋電話,愣是沒人嫌棄話費貴,雷媽梅姨他們排著隊想跟大美聊兩句,周大雷霸著電話死活不放,最后還是撅著屁股,上半身往窗戶外邊湊,才杜絕了這群如狼似虎街坊們把電話搶走的可能,最后屁股上還挨了雷媽兩腳,差點沒從四樓跌出去。
謝俞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這可真是親媽。”
大雷說:“親媽,多麼嘲諷的兩個字眼。”
“大美說他在那邊都挺好的,讓咱別擔心,這家伙還臭顯擺,說自己的顏值在國內雖然不是很吃香,但是出了國大家都覺得他是絕世大帥哥,還有那盆破花,那盆破花真是他的心頭好,成天惦記著。”
“我跟他說,咱以前總一塊打球的那個破球場拆了——就他媽幾塊破布圍起來的,叫它球場都是抬舉它,但是在街區里新蓋了個活動中心,新球場!活了那麼多年居然等到一個新球場!那股塑膠味兒被太陽一曬,聞著渾身舒暢,等他回來咱再一起打球。”
周大雷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謝俞聽著,偶爾應兩句。
“謝老板,你要睡了嗎?”
“沒,你接著說。”
周大雷是站在陽臺上打的電話,大半夜了,怕吵到家里人,他手指縫里夾著根煙,煙頭在夜色里一亮一亮,他抖落抖落煙灰,道:“說啥啊,其實我挺難過的。”
謝俞沒說話。
“別聽我說得好像很開心,”周大雷聲音低下去,不知道是抽煙抽的還是什麼,尾音有些沙,“……算了,不說了,我在說什麼呢。”
周大雷站在陽臺上往下看,是看了十幾年的景色,凌亂的電線,還有誰家忘了收回去被風卷到樓下的空調被。
再往遠處眺望,是曾經用幾塊破布圍起來的水泥地籃球場,現在已經變成了公共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