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拿自己來做研究!我想試試看我的能力能不能幫助我做研究!”
在他被強制穿上隔離服、押入隔離車時,早就悄悄等在一旁的焦清光快步走來。
接觸到白安憶絕望的目光,焦清光定一定神,悲天憫人道:“……我是為了全人類的安全。”
……白安憶卻嗅到了他身上濃烈的消毒水味道。
在與自己分開后,他用消毒水給自己洗了澡。
他鏡片后的眼睛微閉了閉,再不理會焦清光分毫。
起初,白安憶以為,自己最差的結局是被學校退學,在經過長達三個月的異能人守則的封閉教育后,被強制套上項圈,淪為社會機器下的自由奴。
但他想錯了。
這個國家對試圖隱瞞身份的異能人的憎恨,非比尋常。
在很多人看來,異能人隱瞞能力,就是有犯罪意圖。
社會甚至自發建立了完善的監察機構和舉報獎勵機制,來制裁這些“漏網之魚”,他們會將隱瞞異能的異能人拘禁起來,交給監察機構,進行“再教育”。
當然,明面上,國家還是呼吁人人平等的,但在暗地里,這些“監察機構”的任何舉動,都是得到授權和支持的合法行為。
白安憶進去的第一天,對工作人員坦誠了自己所有的能力,并據理力爭,他只是能看見空氣中懸浮的一些物質,并且感到空氣沉重罷了,因此他覺得沒有上報的必要,他不想為了這樣無聊的能力而失去自由。
那個身著藏藍工作裝的男人全程沒有用正眼看他,輕笑一聲,在屬于白安憶的電子記錄上橫向劃上一筆。
白安憶不知道這一筆是什麼意思。
等到他被拖入電擊室時,他才了解,在電子記錄上落筆,意味著這個“犯人”今日犯了錯,“不聽話”。
畫上一筆,電擊一次,一次三檔。
畫滿一個“正”,電擊級別升到五檔。
這既是懲罰,又是實驗,測驗的是異能人的身體極限。
對白安憶來說,三檔是酷刑折磨,五檔則是生不如死。
在被禁閉期間,他們每天早上必須五點起床,朗誦《異常人類管理法》,上午抽測昨日背誦的內容,務求一字不錯;下午要學習其他所有的法律,晚上要交上一篇一千字的自省文章,內容不許重復或雷同,晚上十二點后才準統一上床睡覺。
睡覺時,他們是不能躺下的,只能坐在透明的“感冒膠囊”里睡覺,內置各種儀器,實時監測他們的一舉一動。
而膠囊是用特殊材質制成,會人工平衡和抑制他們體內的A類球蛋白,且異常堅固,非是尋常力量能打破的。
他們吃飯時要雙手合十,感恩人類;睡覺前要齊聲誦念“異能人安全守則”。抽血與人體實驗成為了一件幸福的事情,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可以有半天到一天的休息時間。
被囚入監察機構的異能人們,成為了連排泄都不能自主的犯人。
白安憶是個呼吁自由的人,又有著學者的固執,因此被認定為“不安定分子”,常常遭受電擊。
他往往在電擊剛開始,就因為巨大的痛苦昏厥過去,醒來時,已經被重新關回膠囊。
有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的手臂都燒焦了一大片。
疼痛已經感受不到了,殘余的唯有麻痹和燒灼。
他穿著束縛衣,上半身動彈不得,只能閉著眼睛,用腳在地上緩緩踩踏。
他隔壁有個燙著飛機頭的年輕人,因為被抽了500CC的血,被特準回來休息半天。
見他醒了,飛機頭同他搭訕:“哥們兒,你也太猛了吧?牛掰!”
白安憶認為他是在說自己和“主理人”——在這里穿著藏藍工作裝的工作人員的稱呼——談判的事情,便客客氣氣地說:“沒有。”
飛機頭看他的腳緩緩在地上挪動,便問:“你在做什麼?”
白安憶閉眼說:“我現在踏在木星上。”
飛機頭:“哈?”
白安憶挪動著腳,心中有一整幅星空圖,自言自語:“……我跳過幾道彗星,來到土衛十五上……土星就像一顆寶石,我揭過土星風暴——紅黑色的土星風暴,當做披肩,披在身上……”
這樣的想象,能減輕他的疼痛。
飛機頭看他嘀嘀咕咕的,凈說些叫人聽不懂的話,便一言以蔽之,概括道:“神經病。”
在監察機構里瘋了的異能者有不少,這些人最后往往被運上隔離室,不知所蹤。
白安憶曾向“主理人”打聽過他們的去向,回答則是記錄簿上的又一道記號。
或許是因為白安憶格外難搞,他的“主理人”格外厭惡他,甚至是有意針對,延長了他的囚禁日期,理由是他“沒有誠心接受改造”。
后期,白安憶也老實了一些,學會了用沉默對人,只用心去反抗。
時間就算過得再苦,好歹也是一分一秒流逝了去。
他的囚禁之期,總算要滿了。
眼見一切要結束,白安憶已經不期待后半生的自由,只希望導師能夠為他說情,讓他能夠留在實驗室里繼續研究,哪怕只是打下手而已。
導師對待異能人的態度足夠開明,應該不會……
他臨睡前的這番遐想,被突然噴注入膠囊內的催眠瓦斯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