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罷,他微微抬起頭來:“請了。”
褚子陵早已習慣那位六皇子的明諷,這種不多明言、卻處處提醒他是個奴的暗刺還是第一次收受,但他畢竟臥底多年,養出了不管受到怎樣的侮辱也能承受的性子。
……在成為南疆皇子前,這些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他不卑不亢:“是,子陵遵命。”
他拱手欲走,試圖遠離這性情古怪又處處挑剔的病秧子。
誰料,于風眠又開了口:“子陵,這是你的名字?”
褚子陵不得不站住了:“是。”
于風眠溫和道:“我以為你的名字是阿陵。”
這種溫和又隱隱透著股矜傲的態度刺得褚子陵渾身不自在。
李鄴書在一側解釋道:“公子師,是這樣的,小的本名李鄴書,阿陵本名褚子陵。公子當初收我們入府時,喚我阿書,喚他阿陵。當時望城風行為小廝改名,什麼‘清風’、‘明月’,‘琴棋書畫’的,以示風雅,有的甚至連姓氏都換了,生怕被人嘲笑說主人家肚內沒有文墨。公子沒改我們的名字,說是父母起的名字,不該亂改,只稱最后一個字,顯得親近,又好聽。”
于風眠點一點頭,再轉向褚子陵時,聲音中多了幾分玩味:“你對公子為你取的名字有何意見嗎?”
褚子陵心內有些焦躁:“子……阿陵并無此意。”
李鄴書有心替褚子陵開釋:“公子師莫怪,公子向來疼寵阿陵,是允他在私下里自稱其名的。”
于風眠嗯了一聲:“在公子面前可以隨意些,但到軍中,等級森嚴,人人都等著看少將軍如何表現,你作為他身邊小廝,若是亂了規矩尊卑,丟的是你家公子顏面,知道了嗎?”
一聽此事有可能關乎公子顏面,李鄴書馬上不做聲了,對褚子陵使了使眼色,叫他順著答聲是。
褚子陵抿起唇來,一副真心知錯了的模樣:“是阿陵考慮不周,”
于風眠像是隨口一指點,說過便罷。
“走吧。去公子帳中。”
阿書答了聲是,推他欲行時,于風眠又轉過頭來吩咐:“莫忘了去點香。”
目送著公子師離開,褚子陵臉上再無半分笑意。
他又一次清醒地認識到,若是沒了公子,他在將軍府諸人眼里,不過是個聰明些的小廝罷了。
一個小廝,要如何博得他人青眼,讓人對他另眼相待?
……唯有功勞,只有功勞。
思罷,褚子陵將目光對準了身后鴿籠。
那只額頭帶斑的鴿子吃飽了,在籠中跳來跳去,與其他鴿子混跡一處,看起來并無不同。
那個計劃,他必須做。
……
進了公子帳后,池小池將得到的消息告知了婁影:“公子師,定遠遭襲,好在城池保住了。”
婁影自是知道他所說何意:“那便先往定遠駐守?”
一旁以為他們要去邕州的阿書聞言,也沒什麼反應。
他并不通曉軍事,只曉得兩件事:
第一,公子交辦之事都是要事,公子要他對軍情守口如瓶,那他就打死也不會多說半個字。
第二,軍機瞬息萬變,不是他一個深宅小廝能置喙的。管他邕州還是定遠,公子去哪里他便去哪里。
他發現茶壺中的茶太濃了,可能對公子師腸胃不利,便拿出去倒了,打算重新沖泡。
阿書離去后,池小池問他:“怎麼不在帳內好好休息?”
婁影:“只是擔心你突然改變計劃,褚子陵為求穩妥,不會輕易對時驚鴻下手。
所以我特意出來,送他一個動手的理由。”
第193章 霸道將軍俏軍師(十二)
二人對視。
無需多言, 池小池就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去看鴿子了?”
婁影點頭。
褚子陵是時停云的貼身小廝, 自然不能隨便離府,但要一點點建立起南疆內部勢力對他的信任,與南疆的聯絡網是決不能斷的。
他連去跟著突厥商隊進望城的南疆人那里拿鴆毒都要半夜偷偷去, 可見與外人見面聯系之事,只能偶爾為之, 還要做足兩手準備, 以防萬一。
若是真正跟府外人私相授受, 定期傳遞消息,很難不被發現。
所以, 褚子陵有偷偷在將軍府豢養的幾十只信鴿內混養一只獨屬于他自己的鴿子, 并不難推論。
左右時停云對他是十足十的信任,所有的信件都會交由他寄送。
池小池提筆, 拿硯中殘墨在紙張上涂鴉:“拿將軍府的米喂自己養的鴿子, 這個軟飯他吃得是真有派頭,還帶了飯盒打包。”
婁影忍不住笑。
婁影將輪椅搖得近了些:“我剛才對他挺兇的。”
池小池不在意道:“你能有多兇。”
婁影失笑。
他不知道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但他很喜歡現在的池小池,一點都不介意他那些心機和算計, 還很喜歡。
池小池這樣想他, 弄得他還挺有偶像包袱的。
婁影說:“他該開始提防我了。”
池小池專心在紙上寫寫畫畫:“沒事,他要是敢對你下手, 我就把他骨灰倒海里去, 老大一片墳圈子了, 隔三差五還能喂個海鷗, 喂個魚什麼的,人性化、一條龍服務,三百六十度海景房……”
池小池這個嘴是真的……
婁影耐心地聽他胡說八道地湊出一堆賣墳小哥的磕兒,才溫和道:“我只是有點遺憾,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幫你再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