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下來是阿陵充滿欣喜的聲音:“恭賀公子旗開得勝!!”
此后,便是一片長時間的靜謐。
他一步步漫無目的地在血霧中穿行,一度以為要抵達夢境的盡頭,直到……
“時停云,你以為六爺為何與你交游!?”他突地聽到一人聲嘶力竭道,“不過是因為你姓時!你姓時!”
那今日還與他下棋玩鬧的浪蕩客,聲音沙啞,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決絕之意:“……你以為我嚴元昭還是你的摯友嗎?不是!從一開始便不是!”
場景豁然一轉,四周血霧頓散,池小池坐在一處監牢里,垂目看著腕上鐐銬。
牢門傳來吱吱呀呀的開啟聲。
他轉向牢門處,一名華服公子著步云履,緩緩行至他身前,在他身前單膝跪下。
十三皇子,嚴元衡。
他鬢發有些亂,嘴角染血,像是剛經歷了一場大戰。
池小池沒有說話,只是平視著他,口中控制不住地念念有詞。
嚴元衡一語不發,扶住他的后頸,安撫性地按揉兩下,隨后,一把鋒銳的東西抵在了池小池的咽喉處。
他下手極狠極快,一刀斷喉,鮮血瞬間噴濺而出。
頸部被劃開的疼痛讓池小池駭然從床上彈起,側身干嘔兩聲,掙扎下地,撲至書桌前,扯過一張紙,就著硯中殘墨,回憶著夢中的喃喃自語,顫抖著手,把時停云夢中所言一字字抄下。
末了,他丟開筆,跌坐在椅子上,飲了一口冷茶,方才平靜下來。
婁影從床上坐起:“怎麼?”
池小池抓起宣紙,返回床邊,把那張紙亮給婁影看。
——“小奴卑賤,不敢玷污皇子萬金之軀。”
第186章 霸道將軍俏軍師(五)
覺是睡不成了。
池小池披衣而起, 燃亮燭火, 還不忘用毛皮大氅把他家先生包了個圓兒, 生怕他著涼。
聽他詳說過夢境,婁影蹙眉:“日有所思嗎?還是時停云想提醒我們什麼?”
池小池說:“不管是什麼情況,現在得做一件事。”
他說:“寫折子。”
婁影接:“去鎮南關。”
池小池沖婁影飛揚地一挑眉,揚聲喚:“阿陵!阿書!”
“鎮南關?”
在外間小睡的阿書被喚入內后, 本是昏昏沉沉的,乍一聽到此事,登時精神了不少:“可是將軍那里出了什麼事情?”
池小池說:“逍遙日子過上一兩月還有滋味,成日這般浪蕩,我也倦了。今天夜得一夢, 醒來甚是惦念父親, 便想去鎮南關陪一陪父親, 盡一盡孝道。”
聽聞沒有戰事, 阿書似是放下了心來, 嘆了一聲:“公子,您怎又提這事?上次從鎮南關回來,您一身是傷,腿上的傷將養許久才沒落下癥來,瞧著就怕人。阿書就盼著邊疆萬年平安, 您能天天在家,少做些舞刀弄槍的事情, 早日聘個少夫人, 開枝散葉……”
阿書嘮叨得池小池燒心。
“好啦好啦, 我曉得我是咱們時家村里唯一的希望。”池小池托腮笑道,“煩請阿書大人為我磨墨,明日一早我好遞折子上去。”
阿書:“……”唉。
“怎麼是你值夜。”池小池隨口問,“阿陵呢?”
阿書走到書桌前,取了墨錠,往墨硯里斟了清水,磨了一硯墨后,又取來空折子,在一邊侍立:“按規矩,我在宵禁前就返了府。阿陵上半夜一直在,我看他困得厲害,眼睛都睜不開了,便叫他先歇下,下半夜我來伺候公子便是。
”
池小池道:“你不必在這里等候,關于奏折一事,我得與公子師好好商討一番。”
阿書應了一聲,來到床畔,將公子師扶下床。
池小池攤開折子,在他背后詢問:“阿書,你妹妹如何了?”
阿書像是在想自己的心事,聞言愣了片刻,方才笑道:“托公子的福,阿清一切安好。最近長高不少,針線活也比一月前有進益多了。她一直說想依照南疆傳統,為公子做一件福衣,穿在身上,能刀槍不入。我還笑她呢,她與我都是幼年入關,飲中原之水,食中原之黍,連南疆人都沒見過幾個,何必按南疆那套行事……”
池小池說:“她有心了。”
“公子怎麼這樣客氣。”阿書扶婁影在輪椅上坐定,“當年,阿清與祖父祖母均得了時疫,若不是公子施以援手,阿清現在哪里還有命在。阿書感念公子恩德,這條命都是公子的,公子想要,可隨時拿去。”
“去去去,我要你的命作甚。”池小池道,“嘮嘮叨叨的,年紀不大,活像個小老頭。”
小老頭阿書有點羞赧地一笑,露出兩個酒窩,旋即掩門而去。
門扉合上,李鄴書在門前呵手踱了兩圈,似是下了什麼決心,轉身向院外走去,低聲對守在院外的兩仆吩咐一番,回了自己的小屋。
時家善待下人,凡是內院之仆,大多有獨屋居住。
他換上一身偏厚的外裳,匆匆打扮妥當后,又打開床下箱篋,取了一只木盒,打開看看,里面盡是一沓沓的銀票,看起來數目不菲。
他用一把小鎖鎖住盒子,行到門口,又駐足片刻,折返回來,從箱中又取出另一個小盒子,連看也沒來得及看,伏在一側桌案上,就著硯中殘墨寫了幾行遒勁漂亮的字,將紙疊了三疊,塞到小盒子里,一并鎖好,又拿了將軍府的腰牌,去向了將軍府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