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婁影說:“去探望你的時候,我裝作不認識他們,分別與他二人聊了聊。阿陵還好,是中原出身,奴契俱全。但那阿書是南疆人。”
池小池吹了聲口哨。
看起來不像。
“是不像。”婁影說,“他也沒避諱,自承說父母早逝,幼年時隨祖父母入關,祖父母染疫病亡故后無以為生,入了奴籍,因為機靈,被將軍府買了下來。時停云的南疆話就是跟他學的。”
“阿陵呢?”
婁影問:“你懷疑他?”
池小池想到自己在暈眩時聽到阿陵那半句將出未出的“停云”,道:“我誰都懷疑。”
一切未分明前,他甚至懷疑六皇子嚴元昭。
結局悲慘并不意味著什麼。
婁影說:“時停云很喜歡他。”
池小池等著婁影的下文:“嗯。”
婁影:“沒了。”
池小池:“……嗯?”
經過解釋,池小池才知道這句話為什麼這麼簡單。
因為就是這麼簡單。
阿陵來得比阿書更晚。
他十三歲入府,學什麼都一點即通,槍法,書畫,棋藝,箭術,兵法,樣樣不差,他為人又活潑機巧,待人接物都頗有氣度。
時停云在愛才之心上倒是與父親如出一轍,甚是愛重他,初次上戰場時還帶上了他,拔擢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而阿陵也沒有丟時停云的人。
雖然沒有真正上戰場浴血殺敵,但做一個聯絡官,亦是有模有樣。
回來后,時停云更是去哪兒都帶著他,對弈,練槍,騎馬,有心培養他,將他從奴籍擢出。
池小池想了想:“阿書比阿陵早入府,對這樣的偏寵有什麼意見嗎?”
池小池能想到的問題,婁影都替他想到了。
婁影說:“阿書自己說,他伺候人的才能比行軍打仗的才能更高,各人顧各人,沒什麼意見。
……當然,這話的真實性僅供參考。”
池小池呼了一口氣。
目前的情況也就這樣了。
事情并沒有變得更好,但好在知道了一些情報。
時家傳統,只娶一妻,不納妾室,自時母病逝,時驚鴻將軍便未再娶,常年駐守鎮南關,現在將軍府里是他這位大公子主事,他的自由度也不算少。
于是他決定先行使主權,帶他家婁哥出去散個步。
外面春光明媚,總是宅在屋里,對身體不好。
婁影很聽話,找了頂黑色的三紗冪籬給自己戴上。
他解釋道:“我見光見風,眼睛會不舒服。”
實打實的脆皮。
池小池聞言,突然就想到,剛才婁影是不是就這樣戴著冪籬,一個人搖過去,溫柔地摸著他的額頭,又一個人搖回來。
婁影仰頭問他:“在想什麼?”
滿腦子都是孤寡老人公益廣告的池小池開口否認:“沒啊。”
婁影抬手,撫了撫遮在冪籬下的右眼:“這個也不方便見人,只能給你看了。”
池小池:“……”
他突然就覺得這個黥紋色情了起來。
婁影溫和地嘆息:“如果不是要做足全套戲碼,應該用南疆文紋上‘池小池’三個字。那樣更好看。”
池小池:“……”
婁影:“我會試著把它做成玫瑰花的樣子。”
話還沒說完,他就咳嗽起來,自問是調戲太過,遭了天譴,索性閉了嘴。
池小池把自己的衣裳給他緊了緊,灌了個湯婆子給他抱著。
天已回暖,但他的手還是冰冷冷的。
準備完全后,他推著婁影的木輪椅,出了光線昏暗的露華閣。
外面草長鶯飛,帶著暖香的風撩動了冪籬,露出幕中人略尖瘦的下巴。
池小池推得很慢:“先生,跟我講講邊疆戰況吧。”
婁影笑一笑,指尖在膝上緩緩摩挲著,一句句講了起來。
本朝暫無內憂,外患倒是不少,屢平不盡的南疆是其中最大的一處心患,還有北邊的匈奴,雖已式微,但也有不臣之心。所幸其力量不足,因此只要守好鎮南關,令匈奴與南疆無法聯合,便無大礙。
兩個人一個教,一個聽,看起來倒真是一對正在漫步的師生。
正事談完,二人也到了池小池臥房附近。
在婁哥面前規矩久了,池小池突然想犯個壞,摁都摁不住。
婁影話說多了,吸了些冷風,又開始咳嗽。
池小池趁機給他順背:“婁哥?”
婁影在咳嗽中偏頭看向他。
他湊到他耳邊故意呵氣:“這麼不舒服,怎麼不回我身體里來啊。”
婁影咳嗽得更厲害了。
池小池剛自覺自己扳回一城,就聽出婁影咳嗽聲里帶笑。
他緩過一口氣,抬頭認真道:“這次條件不允許。下次爭取。”
小池開車去東北,撞了。
肇事司機耍流氓,沒跑,還坐在原地耍流氓。
總而言之,老司機池小池宣告八車追尾,死得非常難看。
婁影自然是知道見好就收的,注意到他兩耳都紅了,就將手帕收回掌心:“不過不舒服也有好處。”
池小池低頭看他。
他說:“我先病一回,以身作則,希望以后某位病人也要聽從醫囑,好好治療。”
池小池說:“得看是什麼人下的醫囑。”
婁影說:“挑剔不好。”
池小池說:“我別的不挑,就挑這個。所以我得把我的先生養得好好的,到時候好管我。”
婁影抬頭。
和他相處時間這麼久,他很清楚池小池哪句話是有意撩撥,哪句話是在開玩笑。
池小池說出“我的先生”四字時,就是圖個口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