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一開始,就在有意無意地給自己下套!
他一步步誘導自己承認,自己是在數月前收留了段書絕,但他交上的蛇蛻,卻是8至10歲的幼年小虺所留。
這豈不是一步步說明,若論勾結,自己與葉既明勾結的可能反倒更大?
但他現在根本不能否定段書絕之前為他挖的坑,否則就更說不清了。
他早早收養鮫人與黑蛇,意欲何為?
他為何先前要撒謊?
他是如何找到受傷的小鮫人的?若是一一真刀真槍調查起來,會不會追溯到他當初偷偷通風報信,要妖獵誅殺段書絕父母之事?
宴金華頭瞬間脹大數倍,慌忙跪下,急急辯解:“師父,眾師叔!這其中必定有所誤會,我找到的蛇鱗蛇蛻只是一部分,漁光潭中定然還有其他……”
話音剛落,看到赤云子更黑的臉色,宴金華驚覺不對,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子。
都已找到幼年的蛇蛻了,證明葉既明早早便藏在靜虛峰中,就算找到更大的,又有什麼意義?
宴金華心中凜然,臉色鐵青:“師父!這定是段書絕有意污蔑于我!我以前從未見過這條虺蛇!或許是那蛇早早潛入漁光潭,為他探路!弟子不知情,弟子真的全然不知情!或是……或是,這蛇鱗就是段書絕故意留下,刻意栽贓弟子……”
池小池眼睛低垂下來。
這點倒是猜得沒錯,給智商加十分,目前得分負五十,進步空間很大。
在離開漁光潭前,池小池在段書絕力竭入睡后,特地尋遍整個漁光潭,里里外外都掃蕩了個盡,將葉既明十歲后褪下的蛇鱗和蛇蛻統統收集銷毀,只留下十歲以下的蛇蛻蛇鱗。
他就這樣早早為自己埋下了一個解局之扣,為宴金華開了一道死局之門。
而宴金華不負所望,一猛子扎了進去,還自以為占了大先機,喜滋滋地捧去舉報。
所謂拆謊,只需讓他完整的謊言系統中出現一絲無法解釋的漏洞,接下來,便是摧枯拉朽,全局崩盤了。
池小池道:“宴師兄,敢問,此物你是何時發現的呢?”
宴金華原本精心準備的一整套說辭被徹底推翻,好比通宵達旦準備期末考試,發下卷子才發現自己復習錯了書,心慌至極,張口便道:“是在那日同文師叔比試之后!我見你時時戴那蛇牙項鏈,心中生疑,便去質問……”
赤云子眼已冷下:“宴金華,你當初不是這樣說的。你告訴我時,是說發現了蛇鱗,方才前去回首峰質問書絕。”
宴金華一張臉已由鐵青轉為豬肝色:“徒兒,徒兒正是此意。如師父所言,我發現蛇鱗,心中生疑,所以……”
池小池打斷了他:“宴師兄,師弟還有問題想詢問一二,可否?”
宴金華恨不得撲上去拿襪子塞住他的嘴。
池小池可不管他想要殺人的眼神,慢條斯理道:“敢問,迷蝶谷除虺那日,宴師兄在莫邪陣中,與哪位師兄同行?”
宴金華幾欲嘔血。
他算是弄明白了,段書絕此人非是善類,所謂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任聽風率先搖頭,又一一掃視過那日同去的諸位弟子。
宴金華本就不是什麼出挑戰力,迷失在陣中也很正常,只要保證自己不死就行,所以他在與不在,并不為眾位弟子所關心。
但如今視線交換,才知他竟獨自一人在陣中消失了許久。
被池小池一點點拆掉臺面的宴金華幾乎是在尖叫了:“段書絕!”
刁民池小池一臉的溫良恭儉讓:“喚師弟何事?”
宴金華強自道:“我不過是走散了路,你與文師叔同行,文師叔消失,你手上還抱著血袍,你待如何解釋!”
池小池說:“師父確是無端消失。因為什麼,弟子實在不知。但弟子堅信,以師父的能為,定會歸來。”
宴金華仿佛看到了一道曙光。
放在現代公關里,段書絕這招這不就是所謂的共沉淪,再實行拖字訣,想要爭取更多時間嗎。
宴金華也顧不得什麼low不low逼格不逼格的了,痛徹心扉、叩頭如搗蒜道:“師父!段書絕的話絕不可信!鮫人非人,異常狡猾,他只是想讓師父和師叔們誤會于我,再以花言巧語誘騙師父師叔放松警惕,一旦計劃達成,他定會趁機脫逃!還請師父和師叔明鑒,還弟子清白啊!”
眾弟子面面相覷。
眼下,事態發展成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無頭公案。
但這已是池小池憑一己之力能促成的最好局面。
一潭水被攪了個渾,赤云子定不會貿然審判,甚至很可能要連宴金華一起扣押起來。
宴金華如何想不到這點?
而在這關鍵時刻,不想被拖下水的他爆發出了十足的求生欲,一通分析猛如虎:“文師叔兵器失落,生死不明,這才是此案重點,不是嗎!段書絕先言虺蛇之事,轉移話題,又說弟子那日獨行,不就是想盡辦法,要脫這弒師之罪!”
他轉向池小池,色厲內荏道:“你牙尖嘴利,倒是說,文師叔去哪里了!?”
“……嗯,這是個好問題。”
他話音甫落,人群里便傳來一個虛弱卻仍不減清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