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鎮不久后,池小池咦了一聲。
羅叔問:“丁隊,怎麼了?”
池小池說:“七點鐘方向。那個是什麼?”
羅叔把車速放慢,順著池小池指向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座冰雕,看樣子是名少女,也就二十歲剛出頭的模樣,赤身被凍在一塊巨大的剔透的冰中,冰下有一塊巖石當做底座,像是件用以展覽、惟妙惟肖的藝術品。
池小池起初也是這樣認為的,直到他看到冰中少女微微眨了下眼。
活人?
等看清她肩胛處那片梅花似的尸斑時,池小池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是個新人類。
……一個在接受某種懲罰的新人類。
羅叔把車子緩緩停下,問正在指揮搭建看臺的新人類:“請問一下,那個雕塑是干什麼的?”
他順手敬了一包煙,那新人類收下煙,自然是言無不盡。
“外來的吧?……哦,送奴隸的,怪不得不知道。前兩天這里出了個大事兒,就那個……”
他指指少女,道:“那是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策劃讓奴隸逃跑,還打算殺了鎮長,想搶AI的控制權,幸虧有人提前把事情捅破,把她給控制了,不然她可得搞出天大的事來。……好家伙,炸彈都做出來了。”
顏蘭蘭用口型比了個“乖乖”。
孫彬也想瞻仰下這位猛士,卻被顏蘭蘭一腳踹開:“去去去,看什麼看,男人都給我把眼睛閉上。”
谷心志一語直切重點:“這幾天的警戒一定會嚴。”
池小池默認了他的看法,并道:“這姑娘還不錯。蘭蘭,想個辦法把她弄出來,就算弄不出來,也要用她制造動亂。時機怎麼把握,看你的了。”
顏蘭蘭應了一聲,從褲兜里摸出一枚特制的紋身貼,貼在自己頸側,并麻利脫掉已經爛成棉絮的外裳,露出內里能自動保持人體恒溫的薄款修身毛衣,扯去了頭上鳥窩似的假發,用腳蹬開地毯,揭開卡車底部的隱形門閘,縱身躍入,順手撕去了頸部紋身貼的膠帶,在頸邊留下了一片類似尸斑的駁點。
完成這一切,她大概花了兩分鐘。
隨即,她輕捷地從門閘潛下。
羅叔與那新人類又多聊了一會兒,得知,那姑娘叫舒文清,是被身為舊人類的男友背叛舉報的。
舒文清是軍隊大院里養出的姑娘,父母均為烈士,災變發生時已從軍四年,剛被檢查出骨癌晚期來,災變就發生了。
她失去醫療資源,很快死去,但又很快復活。
她找到了男友,并和他一起逃至此地,找到自己的叔叔,得了一片安身之地。但此地很快淪為奴隸鎮,她憑強悍的實力成為了鎮內守備隊的一員,才一力護住了男友免遭傷害。
但事實上,她根本無法忍受人類販賣人類這種事情。
她希望情況有所改變,于是,她選擇造反。
但男友怕她造反一旦失敗,自己不但會失去庇佑,反而會慘上加慘,勸阻她幾次,發現她并不打算聽從,干脆一咬牙,向上舉報了她。
事情敗露后,為了撇清和她的關系,男友親手用一瓢瓢的冷水,把她凍成了一座活冰雕。
和她共同策劃此事的人,只要被抓到,都被殘忍屠殺在她面前。
只有她所有的同伙都被殺盡,她才被允準死去。
新人類一面唾棄意圖破壞他們現有穩定生活的舒文清,一面又鄙薄那個軟骨頭男人,很是八卦了一會兒,才解了聊天的癮頭,打算繼續回去干活了。
他沖羅叔一招手,羅叔也發動了車子。
卡車開動后,從卡車側面出現了一名青春洋溢的長發少女,戴著耳機,單手插在兜里,手鈴叮鈴叮鈴地響著。
那新人類見那是個身板挺瘦弱的姑娘,就沒往心里去,還沖著她的背影吹了聲口哨。
少女沒聽見,朝著那冰雕晃去。
本來打算轉身回去的新人類被吸引了注意。
這些天,鎮中沒人敢接近那雕塑,生怕被人誤會是舒文清的同伙,招來禍端。
這姑娘是腦子不好使?
他眼看著少女走近冰雕,繞了好幾圈,蠻好奇地撫摸著冰層,一點都不像擔心,反倒是一副覺得很有趣的模樣,還伸腳踢了踢,便想,看來是真缺心眼。
顏蘭蘭轉了兩圈,已經大致計算出了她背包里放著的炸彈可以放在哪幾個定點上。
她仰頭望了一眼舒文清,恰好與她四目相接。
舒文清本就是張清冷秀麗的臉,透著冰層看去,眼神和表情更是冷入骨髓。
她比了個口型:“滾。”
這些天來,凡是與她稍有親密關系的人都遭了殃,她不想再害任何人和自己扯上不必要的關系。
但因為她做不出太狠厲的表情,顏蘭蘭沒看懂這個口型。她想了想,抬手打了個招呼,手鈴叮鈴鈴地響,給出了相當友好的回復:“嗨。”
舒文清:“……”
顏蘭蘭看著她的身材,感覺有點臉熱,但苦于無法替她遮擋,干脆從背包里抽出一件衣服,踩上基座,把她的臉蓋住了,旋即挑了塊石頭坐下,拿出包里丁秋云的素描本和鉛筆,開始比照著寫畫。
她這個舉動過于招搖,很快招來了不遠處的看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