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專業醫護人員測量,趙先生并沒有心跳,身體內的各種臟器也都已經腐爛,且停止了運轉。
但趙先生除了面上還有尸斑沉積外,神采奕奕,與正常人無異。
這篇報道在第一時間被下令撤回,寫下這篇稿件的記者則被緊急要求在傍晚的電子報紙上刊登一則聲明,聲明這一報道乃是虛假不實傳聞,系編纂,并向廣大市民致歉。
趙先生被送往專門機構,進行研究。
經過兩日的抽血化驗、基因檢測、腦脊液培養等細至全身的檢查,科研人員們駭然發現,趙先生體內的癌細胞發生了新的變化。
癌細胞的基本特征之一是無限增殖,另一特征是會誘發糖酵解,即無氧呼吸。
從理論上來說,癌細胞之所以會導致人類死亡,是與人類現有的身體條件“不兼容”。
而趙先生的情況,簡而言之,是他死后的肉體與癌細胞成功兼容了。
或者可以說,趙先生本身,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癌細胞群落。
癌細胞如同猛獸,一口口吞噬了正常的細胞,并貪婪地瘋狂增殖、互相吞噬,將一個活人變成一個未知之物。
趙先生并不是唯一的復活者。
那名記者的“澄清報道”還未發出,就出現了第二、第三例。
現如今信息爆炸,網絡異常發達,只在下午,這一信息便直接推送到了丁秋云這邊。
丁秋云皺眉。
他不覺得這是什麼神跡。
死人復活,這些和異常寒冷的天氣一樣,都更像是災難的前兆。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正確的。
曾被土葬的癌癥病人,無一例外都活了過來。
由于國內推行火葬,復活的還只是小部分,國外更崇尚土葬,經此突變,網絡上早已是天翻地覆。
然而,僅僅是國內復活的這一小批人,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動蕩。
大多數人渴望回家,和家人團聚,但其中一部分由于腐爛嚴重,再加上死人復生之事太過可怖離奇,被家人直接拒之門外,只能在大街上孤獨地游蕩逡巡。
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能力。
他們不畏懼寒冷,在逼近零度的空氣里穿短袖即可保暖,且力氣奇大。
更重要的是,在成功轉化后,他們哪怕受了重傷,也能夠快速愈合。
能力越大,所產生的變數就越大。
而當第一例病尸搶劫殺人案發生后,看到新聞的丁秋云的心往下狠狠一沉。
……來了。
此事性質過于嚴重,有關機構頓時一掃之前的研究心態,馬上發布通令,為了抓住犯人,請目前已知的所有復活者盡快前往附近的新收容所,接受管制,登記身份,時限為48小時。
一小部分老實的人去了,但另一部分人卻犯起了嘀咕。
所謂的管制,意味著什麼?他們還回得來嗎?
于是,48小時時限過后,只有寥寥數“人”蹲在收容所里,忐忑地等待著對他們的審判。
在有關機構頭痛不已時,社會上卻掀起了各樣的聲音。
有人艷羨他們的能力,有人質疑這種“非人”存在的意義。
有人擔憂這種情況是否會傳染,堅決要求把這些復活者們隔離,并向社會公示復活者名單。
患癌癥的人有的在打算,自己死后一定要土葬,說不定還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有的在憂愁,他們希望死后能得到安寧,并不想以不人不鬼的形象再現于世。
大家躲在空調或暖氣房中,熱火朝天地議論,想要靠八卦來打發走這段太過寒冷的日子。
所有人都認為,反正有AI,即使大家躲一段時間懶,社會機器也能正常運轉的。
9月28日,夜晚3點。
丁秋云在睡夢中被凍醒。
他睜開眼睛,發現是空調停止運轉了。
丁秋云迷迷糊糊道:“開燈。”
然而,聲控系統沒有任何反饋,屋內仍然冷黑一片。
他一驚,馬上摸黑起身,一邊將他的全套防寒服換上,一邊去拿了通信器,想要聯系自己住在東城的父母。
……無信號。
他點選了緊急呼叫,同樣無信號。
通信器就這樣變成了一塊廢鐵。
丁秋云把通信器一扔,快步趕出門去。
軍隊的生活對他確實影響頗深,讓他執行起任何事情來都足夠雷厲風行。
他必須確認爸媽的情況,還有谷心志,還有他的那些戰友……
他順著樓梯的小窗向外望去,發現目之所及處,沒有一點點光亮。
全城俱黑,凄冷如死,偶爾聽到一兩句破碎的人聲,不知是夢囈,還是凍傷者發出的呻吟。
確認外面無風,只是陰沉沉的干冷,丁秋云緊一緊谷心志送給他的羊毛圍巾,邁開大步走出門去,跨上了他的摩托車。
他發動了數次,車子紋絲不動。
不知道擰了第幾次,他的手都要凍透了。
他把手攏在唇邊,呵了幾口氣,才發動了車子。
車燈照破了夜霧,遠光燈里有細絮翻飛打轉。
借著光,丁秋云才發現下樓的不止自己一個人。
有人穿著羽絨服,拖家帶口,急急奔向自己的車,想從封閉空間的空調中汲取一絲溫暖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