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進一步,池小池最牛逼,不接受任何反駁。
任務完成得超乎尋常的順利。
轉眼半月將過,戲還沒拍完,他們卻已經要走了。
在離開的那天晚上,劇組恰好聚餐。
菜色很豐盛,還有紅木枝燒烤。羊肉串在枝子上,漸漸分泌出金黃的油脂,在肉塊外結出一層天然的酥殼,將新鮮的羔羊肉妥帖包裹起來,保證肉汁不再外溢。等羊肉烤熟,鮮紅的辣椒末便隨之撒上,勾起嗜辣人的饞蟲和胃酸。
任務將近,大家一個個都歸心似箭,對這美味也是味同嚼蠟。
……池小池和忙著為池小池烤肉的甘家兄妹除外。
“關巧巧”喝了點酒。她酒量很差,半杯下肚,就歪在池小池身邊的躺椅上犯起了迷糊。
見她手里始終抱著一瓶礦泉水,池小池打算拿來讓她漱漱口。
誰想她死死將礦泉水瓶抱在手里:“不要動這瓶……我舍不得喝。”
池小池與她已經很熟了,不由笑道:“你把神仙水灌進去了?”
“關巧巧”也笑了。
她眨眨眼睛,俏皮得很:“比神仙水還貴。”
他們一邊擼串,一邊聊了很多。
后來,心門漸敞,她對池小池講了一個故事。
以前,有一個大學還沒有畢業的藝校學生,家世平平,但她從小就有一個表演夢。
她不是因為喜歡花花世界和漂亮衣服,是因為她喜歡揣摩和感悟不同的人生。
她原本考了個不錯的高考成績,還通過了自主招生,可以去某個學校讀法學院的本碩連讀,但她還是選擇進了半年前藝考過的表演學校。
入校后,她一直在各個劇組里跑龍套,在零下幾度的室外吃著十塊錢的盒飯,裹著軍大衣,仍樂此不疲。
她相信,自己這樣努力,一定會被命運眷顧。
某天,她突然被曾經合作過的一個導演選中,去演一部恐怖片里的女鬼。
她看過劇本,便立即答應了下來。
她太喜歡這個故事了,即使是一個鬼,她也愿意去演。
然而,等她進組之后,她才得知,演男主的演員是投資方塞入的,一個有名的花花闊少,在娛樂圈里靠顏和爹混得風生水起。
他覺得這個劇本太矯情,演著演著就不樂意了,說要改。
她找導演,求他不要改掉本子。
可是沒有人聽她的。
戲漸漸變得面目全非,從一個反思校園暴力的文藝恐怖片,變成了再俗套不過的三流垃圾片。
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只好一直忍耐著,在私下里盡量離那個男主越遠越好。
誰想她不情不愿的疏離樣子竟勾起了男主的興趣,他對她開始滿口葷話,勾勾搭搭,后來,還變本加厲地在半夜去敲她的房間門。
她躲在房里,用枕頭堵住耳朵,想,快點拍完吧,拍完她就可以走了。
然而,誰也沒想到,男主對她求而不得,竟在那場強奸戲里動了真格。
被刺入時,她幾乎要瘋了,絕望地踢打,撕咬,可女孩子的力氣又怎麼掙得過男人?
無數臺攝像機對準了她,像是一只只冰冷的眼睛,來自四面八方,沉默地觀視著她。
它們只是看著,和攝像機后的人一起看著她。
沒有人來救她。
導演與副導演低著頭,沒有喝止,只當是他入戲太深。
現場的工作人員不時發出隱隱的抽冷氣聲,以及“這是演戲吧”的小聲質疑。
強奸足足持續了五分鐘,她暈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她已經被送回了房間,男主得意洋洋地坐在她身邊,請求讓自己做他的女朋友,他會對自己“負責”的。
她完全陷入了瘋狂,追著毆打他,并說自己要將一切曝光出去。
等她發覺不對時,喝了酒的男主已經用扯下來的窗簾勒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掛在了吊燈上。
她死了,官方給出的通稿是意外。
她想告訴所有人,她不是自殺。
于是,在殺青那天,她來到了男主身邊,但其他人都看不見她,只能拍到狂呼奔走、便溺齊流的男主,以及他慌不擇路、墜下跳臺的身影。
看著他摔得四分五裂的頭,她哭了。
隨后,她被一股力量推入這片秘境里。
這是一個和她原先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異境,只有鬼魅,沒有活人。
她不是地縛靈,因此她走了很多地方,拍了很多照片,又回到這里,將它們一一洗出,掛在墻上,偶爾她會成為其中的角色,體味不同的喜樂悲歡。
但她一直有一個心愿,想把當年那部被改得面目全非的電影演完。
“關巧巧”,抑或說,她,神情無比溫柔,喝醉了的眼睛里汪著一泓水。
“他們對我不好。”她看了看坐得離她老遠的其他任務者,又轉向池小池,神情有些天真和赧然,“你對我好,你是好人,你還給我擰水瓶。”
池小池低頭,才恍然想起她手中這瓶水的來歷。
那是池小池曾為她擰過的一瓶水,她那樣珍惜地捧在手里,像是在呵護一顆脆弱又敏感善心。
……她是鬼,也是人。
宋純陽曾被她所殺,或許在他死后,她還用了他的身體。
因為宋純陽被奪眼后,心中由恨與絕望孕育而出的惡意遠遠超過了關巧巧與袁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