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這種偷來的快樂本身就已經夠大。
他們握著手,坐在船上,看著遠處的風景,一無所知地享受著他們生命中最后一場約會。
此時,“關巧巧”已經被欺凌得抬不起頭來,心中已存死意,只是藏得太深,不愿叫最親近的人瞧見。
池小池那邊自然是把握得當,而本該在這場戲中占情緒主導地位的“關巧巧”,則是從平靜過渡到失控,伏在池小池膝上大哭。
池小池把自己構思好的情景演給她看。
他只是隨意往后一躺,眉眼中就染上了淡淡的哀色,而且還是少女的哀色。
悵然,悲憤,平靜,諸樣情緒依次從他臉上閃過,睫毛翕動的樣子都叫人心中生憐。
最后,他側過臉去,對“關巧巧”瞇著眼睛粲然一笑,眼睛是彎的,嘴角是翹的,但總叫人疑心下一秒就會有眼淚落下。
渾然天成的演技,給人的感覺只有舒服與動容。
更難得的是,他眼皮往上一掀,抬手抹去一滴淚,就恢復了平素懶洋洋又玩世不恭的模樣,往椅背上一靠,笑盈盈地一挑眉。
他出戲進戲就是這麼容易,天生的,沒辦法。
“關巧巧”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眼中閃出光芒來,猛地探身握住了他的袖口:“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池小池當然同意。
“關巧巧”跑去與導演組交涉了,池小池起身,卻一個腿軟又坐回了原位。
把他一切小動作盡收眼底的甘彧好笑又心疼。
……非不慫,能扛耳。
池小池堅持著從拍攝地回了一趟別墅,進了洗手間,潑了些水在臉上,才與跟來的甘家兄妹總結自己這一上午的戰果。
“表演失誤造成的合理NG不會造成死亡。”池小池說,“甚至我能在一定程度上改變她的劇本。”
甘彧看著鏡中濕淋淋的池小池,神色溫柔,用目光輕輕地抱他、吻他。
實在是辛苦他了。
得出這兩個簡單結論,著實讓他受了不少驚嚇。
沒想到池小池除此之外,還有旁的發現。
“她看出來我在裝瞎了。”池小池說,“但她在配合我。”
她甚至特意把礦泉水直接遞入他懷里。
她表現得完全不像一個厲鬼,和善有禮,叫人根本看不出危機潛藏在何處。
而這才是最危險的。
池小池在思考時,突然聽得二樓走廊上傳來激烈的摔打和怒罵聲。
池小池與甘家兄妹對視一眼,邁步沖出。
……發難的是小辮男,對象是照片。
他砸了三四個相框,才在袁本善等人的阻攔下停下來。
然而他并未平靜下來,焦躁地在一堆碎玻璃上徘徊不已,不住用指甲挖著頭皮,恨不得把腦子挖出來。
他眼里浮出血絲,神經質地嘀咕:“我們得殺了她……我必須殺了她。”
這一幕著實似曾相識,和關巧巧死前的抓狂相差無幾。
池小池想弄清發生了什麼,又急于返回片場,就抬手將站在一旁默然無語的袁本善叫來。
池小池對袁本善的態度一直叫化身甘彧的061頗為納罕,好像并不急著對付,反倒大有收為己用、握手言歡之勢。
以他現在的立場,也不好問他的計劃。
但061了解池小池,只要是惹了他,他反手就能給對方挖個冬暖夏涼的坑。
見到池小池,袁本善神情一松,主動走了上來。
今天上午純陽出外景,甘家兄妹跟著他去了,臨走前,他讓袁本善他們多熟悉熟悉劇本,不要跟著他去了,還偷偷把袁本善拉到一邊,讓他從雀斑男那里打探一下那一行人的秘密武器是什麼,并勸他們暫時不要動那個東西。
至少現在袁本善不在劇本中女鬼的殺戮名單之內,袁本善自然樂得去打探些消息。
沒想到他與雀斑男沒聊上兩句,小辮男就發作了起來。
原本大家都在客廳里讀劇本,談體會,倒真有點研究藝術的意思,小辮男卻像是虱子上了身似的,坐立難安,冷汗直流。
起初大家以為他是為下午對戲的事情而焦躁,但漸漸的,誰都發現他的狀態不對勁兒了。
他咬掉了自己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甲后,偏了半個身子,小聲詢問在身旁的馬尾女:“這些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在看我?”
聽了袁本善的轉述,池小池大中午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池小池問:“他在發現自己被照片窺視前,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袁本善想了想:“沒有。他只是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后來就……”
池小池又問:“照片真的在看他嗎。”
袁本善搖頭。
他看不見,但是小辮男堅稱,客廳里掛的中世紀貴族少女照片里的少女在冷冷地盯著他看。
那照片名叫《少女的祈禱》,是很古老的照片了,被精心裝裱著,據說是這間古堡主人最寶貝的收藏之一。
但據小辮男說,那少女的雙眼里仿佛有漩渦,蕩漾著一圈圈的黑暗漣漪,恨不得將他吞入其中。
他沖入走廊,與他同行的三名同伴都跟了上去,好言相勸,明明已安撫住了,卻不知怎的又開始失控,瘋了似的摔砸東西,勸都勸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