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到第三百零一名時,一個看樣子比他大一兩歲的年輕士兵抗議道:“長官,我們是有名字的。不要叫我們的編號,我們是戰士。”
他拉過自己胸前的名牌,把名字亮給池小池看。
他不無自豪道:“機甲上也刻著我們的名字。我不希望將軍用編號稱呼我們。”
池小池已經走到三百零二的跟前,聞言道:“你知道姓名牌在戰爭中是干什麼用的?”
三百零一一愣。
池小池道:“認尸用的。”
三百零一:“……”
池小池:“尤其是在你燒焦了的時候,胳膊腿混成一堆不知道是誰了的時候。”
三百零一說堅持道:“這也是我們的光榮。”
“光榮?”池小池抬起眼皮,反問,“你說誰光榮?死人不配談光榮,死了,那說明你沒本事、運氣差。活人才配談光榮。再說,你們都會被我帶回來,我為什麼要費勁記你們的名字?”
說罷,他不理那發呆的三百零一,拍了拍三百零二的胸膛。
他三言兩語,便將半個演兵場里的人鼓舞得熱血沸騰。
三百零二立正站好:“將軍,我是三百零二!”
接下來,無需池小池下令,三百零三,三百零四,就這麼一路報數了下去,聲若洪鐘,抑揚頓挫。
一共五百名軍士嚴陣以待。
由季作山出戰的第一場,人類一方贏得毫無懸念。
由季作山守戍的右翼,堅若磐石,甚至逼得蟲族不得不從中路和左翼調兵前來支援。
最后,蟲族潰退,在最近的一處星球落腳,等待奧援。
而季作山帶走了五百人,就妥妥帖帖地帶回了五百人,無一人落下。
大戰之后,必是放松,每個從生死關頭回來的人都需要一場毫無節制的狂歡來抵抗心中的恐懼,或是大吃,或是大醉。
在另一批留守的士兵頂上陣線、嚴陣以待時,從前線下來的士兵們點起了篝火,喝酒烤肉,唱歌跳舞,一些傷得不算太重的傷兵都帶著傷來到了狂歡現場,有個腿被蟲族刺傷的年輕軍官彈著尤克里里,唱著溫柔繾綣的情歌,目光里是狂熱戰爭后的余燼。
副官印少飛來到軍帳里,邀請季將軍去唱歌。
池小池本來躍躍欲試,但看到手頭寫了一半的報告,還是忍下沖動,說:“你們玩,我就不去了。我手頭還有報告要寫。一會兒寫完了,我去轉轉就是。”
聞言,061替那些受傷的士兵們大大松了一口氣。
臨走前,印少飛笑嘻嘻道:“上面很滿意您的初戰表現,還特意為您準備了一個特殊的驚喜。”
池小池并不對軍方的獎賞抱有太多的興趣,他更想去外面瞧瞧熱鬧。
等到按照季作山的口述寫了幾行,發現季作山也有點心不在焉,池小池忍不住樂了。
……只有在這個時候,季作山才展現出了一個孩子的少年心性。
他把筆記本電腦放下,披上軍裝,邁步朝外走去。
季作山有點驚喜:“池先生?”
池小池撩開幕簾:“走走走,帶你看熱鬧去。”
誰想,剛走到狂歡現場的邊緣,季作山突然說:“池先生,等等。”
池小池依言站住:“怎麼?”
季作山說:“……七點鐘方向。”
池小池轉去,看到了一叢篝火,也看到了幾個熟人。
他微微瞇起眼睛,季作山變為Alpha后經過進化加強的身體機能,讓他輕而易舉地看清了那些人的臉。
……是那些曾在小糧倉里侮辱過季作山的人。
相比于那時他們的瘋狂與野蠻,現在的他們是那麼正常,一人正拿著照片向同伴介紹著自己的父母,另一人正拿著一根燃燒的薪柴引吭高歌,唱得還挺好聽。
池小池看著他們,眼里倒映著火的光。
再開口時,季作山的聲音里多了些意興闌珊:“池先生,我們回去吧。”
池小池問:“不想搞他們?”
季作山也沒有輕易提原諒,只平和道:“我再觀察觀察。可以搞就搞,如果一直表現出色,就沒這個必要了。”
這個回答,讓池小池略略點點頭。
看來,就算他現在離開,季作山一個人也已經能獨當一面。
這樣想著,他轉身離開,卻不覺身后悄悄跟來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回到軍帳中,池小池剛剛坐定,準備把報告完成,視線偶然一瞥,汗毛就豎了起來。
……角落里多了一個穿著低階軍裝的士兵,一言不發地站著,帽檐壓得極低,單看露出來的一小截皮膚,倒是相當雪白動人。
池小池面上不顯,心底卻狠狠罵了一聲,去他媽個大西瓜。
罵過的同時,他站起身來,語氣不善道:“你是誰?”
來人卻比池小池更害怕,瑟瑟地抬起頭來,露出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
直到這時,池小池才察覺眼前人的身份:“……你是Omega??”
不僅是一個Omega,而且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恰恰和季作山身上的紅酒薄荷味一模一樣,因此池小池剛進來時才未能發覺。
他馬上想到了那個所謂“軍方的驚喜”,忍不住大罵一聲,一腳踹翻了桌子。
那Omega忍不住發起抖來。
大概是受到了驚嚇,他露出的細嫩脖頸竟飛速變紅了,數秒后,帳篷內Omega的信息素味道頓時濃烈了數倍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