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她們倆便發現自己的舉動有多麼多余。
……因為賀長生一步跨了出去。
見狀,教練足足混亂了十幾秒。
冬歌看向賀長生,賀長生卻不看他,看窗外的樹。
好容易教練才找到自己的舌頭:“……你們兩個?”
賀長生答得倒順溜:“表演賽以前又不是沒有男子雙人滑的先例。”
教練:“……你們早說好了的吧?”
冬歌、賀長生齊聲道:“沒有。”
教練:“……”
冬歌給出理由:“我跟前輩經常在一起訓練,對彼此都熟悉,前輩在雙人滑方面又相當出色,會好好帶我的。”
說罷,他偏過頭去:“前輩,是嗎?”
賀長生:“……嗯。”
教練:“……”唉。
他太了解冬歌了,至少他絕對不會拿花滑開玩笑。
就讓他試試看吧。
一日練習后,冬歌與賀長生踏上了萬眾矚目的冰場。
在公布的節目單中,這對男子雙人滑是最受期待的一組,賽前大家都在猜想和熱議,他們中會不會有一人穿女式的考斯騰,如果有的話,是冬歌還是賀長生。
等兩人從通道中滑出,觀眾席上發出齊齊一聲驚呼。
兩人均著男子考斯騰,風格一致,皆是清靈的薄紗上衣和黑褲。
冬歌的衣服是全紗的煙灰紫色,袖口飄逸,上有星星點點的澳鉆點綴,賀長生的上衣則是純白,配有奧鉆,領口稍低,微有羽毛裝飾。款式看似不同,但他們牽起手時,可以發現,他們左右手相交處的澳鉆恰好能連接起來。
……如同一條相連的星河。
觀眾席最前排的教練只能嘆息。
……果然是準備好來的。
與冬歌攜手在場邊做放松準備時,賀長生說:“你早就知道我們能上表演賽。
”
他身上這身衣服是冬歌昨天直接從行李箱里取出來的。
冬歌說:“我能。我相信前輩也能。”
賀長生:“你什麼時候偷看了我的尺寸。”
冬歌和賀長生一起滑到場中央,站定。
冬歌與他耳語:“抱過那麼多次,量出來的。”
言罷,冬歌輕輕捧起賀長生的左手,張口咬住薄手套的無名指指尖位置,幫他把手套緩緩脫下。
就像他每一次結束比賽時咬掉自己的手套一樣。
溫暖的濡熱從指尖傳來,惹得賀長生修長的身體微微一顫:“你……”
滿場嘩然。
就連教練都直起身子來,看向場中兩個年輕人。
……這是節目的內容之一嗎?
賀長生耳朵嗡嗡作響,血流直往臉上涌:“你……”
冬歌耐心地取下了他一只手套,又將自己的右手手套扯下,與他五指緊緊相扣。
那兩只手套被他信手拋向場邊的觀眾席,引起了一陣小規模的哄搶。
賀長生眼睛追著手套,卻被冬歌貼住了額頭。
冬歌口中呼出的氣流灼熱:“賀長生,不看手套,看我。”
賀長生眼圈隱隱發起熱來,卻避無可避。
在觀眾驚喜和訝然混合的呼喊聲里,賀長生望著冬歌,低聲道:“你不是——”
冬歌的耳朵通紅通紅的:“我習慣和前輩……握手的感覺。”
賀長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本能地握緊了冬歌的手,和他火燙的掌心相貼:“那,那很好。”
冬歌說:“我們開始吧。”
賀長生:“嗯。”
冬歌把話重復了一遍:“我說,前輩,我們開始吧。”
賀長生注視著冬歌的眼睛,目光里似乎噙著兩顆星。
冬歌只覺過了有一世紀那麼長,終于盼到了眼前人的一點頭:“嗯。
”
他笑了起來,伸手向配樂師示意,可以開始了。
冬歌選定的不是戀愛曲,而是一首《Superheroes》。
這是為自己選的,也是為賀長生選的。
兩名少年攜手踏上冰面,冬歌如水的袖子一甩,輕盈如燕。
從芬蘭回來后,冬歌與賀長生去了一趟以前他每周必去的小區。
他讓賀長生在樓下稍等,自己則順著臺階,一步步走到五樓。
再往上走,迎接他的不再是溫暖的家,而是一條通往樓頂的樓梯。
冬歌走到樓梯最頂端,緩緩坐下了。
……這幢舊公寓里從來沒有過六樓,就像他從來沒有過小叔。
自從“冬飛鴻”出國后,周遭人關于他的記憶都漸漸淡去了,先是賀長生他們,再是父母。
唯有冬歌還清晰地記得這個人。
當池小池還在他身體里時,初次見到冬飛鴻,他便覺得奇怪。
他很清楚地記得,父親沒有兄弟。
但是現在,他多麼希望父親真的有這樣一個兄弟。
他去警局查過,就連冬飛鴻救了他們的事情也被一應抹去。案卷上寫的是一個路過的片兒警解決了冬歌他們的危機。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關于冬飛鴻的一切都在漸漸消失,而唯一沒有消失的,是冬飛鴻承諾畫給他的漫畫。
他從書包中摸出漫畫,隨手翻開一頁。
“冬歌”剛壓完腿,正在休息,擰開了一瓶礦泉水。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到來,他一個眼神遞了過去。
漫畫中的冬歌,與現實中的冬歌,目光恰恰交匯。
那人眼中神情極似冬歌,三分警惕,三分傲然,像是只不服輸的小野貓。
但剩下的四分,卻是叫人心中生疼的疏離和憂郁。
冬歌將漫畫合上,想,那個叫池小池的人,為什麼能把自己演得這麼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