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記者走后,冬歌從賓館沙發上挪下來,坐到床邊,拘束道:“媽,我再留一會兒,等小叔過來送我回選手賓館。”
冬媽哎了一聲,手在褲子縫邊擦了擦,不知道該說什麼。
電視里的體育頻道在放今年加拿大花滑大獎賽的精彩片段集錦,配合著悠揚的音樂,冬歌突然聽到身后冬媽出聲評價道:
“我看他們滑得跟你差不多哈。”
冬歌一跟母親說話就有點緊張,后背的肌肉都繃起來了:“他們滑得比我好多了。”
冬媽一急,又霸道了一回:“媽看著好就是好。”
冬歌聞言一怔,回過頭去。
他目光里漸漸泛起驚喜:“……媽……”
冬媽挪到了他身邊,神情有點羞愧:“媽跟你一起看。”
冬歌看著媽媽,眼淚突然就滾了下來,一滴滴的又大又圓,睫毛都被打得濕漉漉的。
冬媽心疼得眼圈都紅了,把孩子往懷里一抱:“哭什麼,一個男孩子……”
話還沒說完,冬媽也哭了。
冬歌在她懷里蹭蹭,像是不好意思,卻被冬媽抱得更緊。
她一邊抹臉一邊帶著哭腔說:“哎呀,媽這樣磕磣死了,別看。”
一場親昵后的結果,是池小池借口要洗澡,跑進洗手間,把水開到最大,趴在洗手池邊吐得小臉發青。
061心疼得不行,給他接滿了一杯清水:“怎麼哭起來了。”
池小池拿過玻璃杯漱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不是我要哭的。”
061微微一怔:“你是說……”
池小池把襯衫靠上的一顆紐扣解開,深呼吸一口:“是冬歌。”
冬飛鴻來接他時,看到這娘兒倆都頂著一雙桃子眼。
他沒多說什麼,跟冬媽打過招呼后,就打算把冬歌帶回去。
冬媽剛剛跟兒子釋開心結,頗不舍道:“不能在這兒吃嗎?我帶他去吃點好的。”
冬飛鴻知道這是鞏固他們母子關系的好時機,但在權衡之下,他說:“嫂子,明天就是決賽了,孩子得養好精神。他吃的是選手餐,營養豐富又干凈,帶出去的話,萬一給吃壞了……”
冬媽馬上反應過來:“那可不行。……送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明天比完了,媽帶你下好館子。”
冬飛鴻笑著點點頭,又跟冬歌說:“跟媽媽說再見。”
冬歌微微低頭:“媽媽再見。”
走到賓館房間外后,他又探了頭進來,小聲說:“……我會拿冠軍的。”
門關上后,那中年女人坐在床上,心里酸脹甜澀,百味俱全。
第二日,她早早來到了賽場外,早到賽場甚至還沒有開放。
在等待中,她買了紀念冊和紀念幣,甚至還買了一雙看起來挺漂亮卻根本不合比賽規制的冰刀。
她的焦慮冬飛鴻全都看在眼里:“嫂子,你對冬歌有點信心。”
冬媽嘴硬道:“有啊,我咋沒有。我自己的孩子我心里還能沒數哇。”
話是這麼說,在冬歌上場前,她跑了三趟廁所,問了冬飛鴻起碼五次“小歌啥時候上啊”。
每次冬飛鴻都會好脾氣地重復一遍排名倒序的出場規則。
冬歌在先前的比賽里總積分排在第一位,因此他會在最后一個出場。
聽過冬飛鴻的解釋,冬媽每次都會若有所思地“噢”上一聲,過一會兒又會忍不住再問一次。
她甚至沒忍住跑去吸煙區抽了根煙。
經歷過漫長的等待,解說員總算宣布道:“接下來的一名選手,也是最后一名出場的選手:5號,冬歌!”
冬媽還沒來得及起立,滿場響起的歡呼和掌聲就讓她傻了眼。
……四周的觀眾幾乎都在為她的兒子喝彩。
他們叫著冬歌的名字,見證著這顆明日之星是如何升起的。
冬媽坐在觀眾席上,巨大的情緒沖擊,讓她還沒有看到兒子的比賽開始就已經熱淚盈眶。
冬飛鴻一手拍撫著冬媽的肩膀,同時專注地看著場中央的人。
池小池,也即冬歌,今天穿了一身飄逸風的考斯騰,上身為漸變的紅白兩色,色澤古典,質地宛如上好的瓷釉,下身是純黑的褲子,更襯出一雙天生的長腿。
他皮膚偏白,鮮艷的紅更將他的白完美襯出,紗質的衣裳被他穿得頗有流動感。
他身上的每一套考斯騰都是由冬歌和冬飛鴻共同商量設計,再由冬飛鴻出資找專人訂做的,每套都不下萬元。
而現在的這一套,可以算是冬飛鴻最喜歡的一套。
冬歌穿上它時,就像一只年輕又驕傲的小鳳凰。
這場決賽是被體育頻道現場直播的。
此時此刻,不止是冬飛鴻和冬媽,冬爸也蹲在電視前,和幾個老友巴巴地盯著電視。
老友甲指著電視里的冬歌說:“咦,小冬歌瞧著真精神啊。”
冬爸嘴巴微微張大。
在他記憶里,冬歌就是個裹成一只團子,拖著鼻涕的小孩兒,不愛講話,甚至不愛抬頭看人,三棍子掄不出個屁來。
但現在站在場上的那個半大少年,眉眼安靜得很,瘦腰長腿,竟是和他想象中的小屁孩兒大相徑庭了。
雙人滑的決賽在昨日已經結束,所以在賀長生和婁思凡的教室里,都在同步直播冬歌的比賽。
賀長生轉著筆,看向這個尚有無限可能的弟弟,想看看他能如何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