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幾十年的衣食無憂,是用三年地獄,兩條性命賭來的。
池小池叼著煙,仰面看向天花板,自言自語:“到底值不值得呢。”
061說:“至少現在來看是值得的。”
池小池:“……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061:“猜的。”
池小池說:“六老師,老實說,你是不是在我腦袋里放了什麼盜取信息的病毒。”
061笑:“這麼說,我猜對了。”
“也沒有獎勵,猜它干什麼。”
061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為什麼,就是想猜猜看。
盡管聽上去很無聊,但是和池小池在一起,061能體驗到人類的感情在體內緩慢蘇醒的感覺。
不過,他不清楚自己是喜歡這種感覺,還是喜歡和池小池待在一起。
醫院當然是要去的,無論如何,周開還是沈長青名義上的丈夫,他鬧得不可開交,沈長青也不好縮頭不出。
池小池把未點燃的煙放入煙灰缸,慢條斯理地梳洗整理,也沒刻意打扮,只以得體為第一要務。
來到醫院,池小池先去看了一眼周開。
鎮靜劑的藥效仍在,他倒在床上昏睡著,臉頰油亮浮腫,頭發蓬亂,其中的白發已經藏不住了,根根支出,看上去頹唐得很。
池小池轉去醫生辦公室,詢問周開的傷情。
女醫生在據實以答之余,也對沈長青很是同情。
沈長青低頭,溫和一笑:“沒事兒,都過去了。”
這樣漂亮又好脾氣的小青年,任誰看了都喜歡,女醫生更是母性大發,說:“以后常來醫院做體檢吧。年輕時身上落下的傷可大可小,如果沒有療養好,到年老時會有后遺癥的。我們的院長也很關心你的事情,說如果你來了,我們醫院可以為你提供無限期的免費體檢。
”
沈長青羞澀地垂下頭:“謝謝。不過,我可能很快會離開這座城市了。”
女醫生對此也很是理解,問:“離開這里也好。之后打算去哪里呢?”
沈長青說:“還沒有想好。”
061看著池小池的笑顏,一時晃神。
……其實早就想好了。
沈長青還活著時,最喜歡翻閱各種地理雜志,每次翻到和墨爾本有關的內容時,他都會注目停留許久。
那是全球公認的宜居城市,偏于文藝,略帶秀氣,有著舊城鎮的風味,悠閑又慢吞吞的,最適合一個人默默療傷。
這兩天,061負責看賬,池小池則把家里的地理雜志統統翻出,把與墨爾本有關的內容都復印、剪裁下來,并著手搜尋墨爾本的房源信息。
不知為何,看著認認真真做剪報的池小池,061一顆心像是浸在了帶蜜的溫水里,軟得不行。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情緒,有點陌生,他甚至很難在第一時間為這種感覺找到一個合適的名詞解釋。
正在這時,一名男護士敲門進入醫生辦公室:“26號醒了,說要見沈先生,吵鬧得很兇。”
剛才還滿眼溫柔的池小池眼睛里立刻閃出了小狐貍一樣的光澤。
他對061說:“還活著吶。”
061:“……”突然覺得周開還是昏著比較好。
小狐貍翹著尾巴晃進了病房。
進入前,他請醫生留在外面。
女醫生有些不放心:“你確定要一個人去嗎?”
“……不是一個人。”
隨著沈長青這句話,一個從剛才起一直坐在走廊上、氣質溫儒的高挑男子站起身來,對沈長青微微鞠躬,一口普通話相當標準:“沈先生。”
他是華人,姓趙,趙觀瀾,是池小池特地聘請來的金牌律師。
沈長青今后再不會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甫一推開病房門,周開銳利的眼刀就掃了過來,恨不得用一雙眼把沈長青凌遲處死。
池小池卻根本不在意他的態度,在距床邊一尺處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殷殷垂詢:“現在你感覺怎麼樣?”
二人的地位和狀態,現如今已經是徹底地交換了。
以往,都是周開在床邊俯視他,欣賞著他在沈長青身上烙下的傷痕,并施以廉價的同情,以沈長青的驚慌、恐懼、仇恨為樂。
現在,池小池全盤復制了周開的眼神,將看畜生一樣的目光投向周開。
周開被自己慣用的招式反噬,十分惡心。
他努力地往上掙扎,想要讓自己坐直。
他不能容忍沈長青在這樣的角度看他!
“別撲騰了。”沈長青說,“想復健,得在兩個月后。醫生說了,你這樣的情況,如果復健情況良好,再加上藥物緩解,偶爾還可以拄著拐杖起來走兩步的。”
周開瞪圓了眼睛:“……你說什麼?”
他慌張地用尚完好的手去掐自己的腰,腿,卻發現一點兒知覺都沒有。
……不是藥物反應?不是短暫的后遺癥?
他要癱了?!
周開向來只有漠然、嘲弄和睥睨的眼睛里,染上了一層絕望。
他只是撞了一下車,他只是想教訓一下沈長青……
……對了,沈長青!
他肋骨挫傷,已經深刻領略到了沈長青前些日子的痛苦,多說一句話、多喘一口氣都疼得面色鐵青。
他咬著后槽牙,虛聲道:“是你,你是故意的……是你算計我,視頻、年中聚會,還有車禍的事情——”
不得不說,從某種意義上說,周開真相了。
但池小池沒有打算解釋或者說服周開,只靜靜地看著他發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