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燈下,他手腕上有再明顯不過的腫脹痕跡,脖子上還有手指的青印。
一個年輕的黑人小警察跑去檢查周開的傷勢。
看到周開已經泛青的臉,他咋了兩下舌,目光再一轉,他看見了正在運行著的行車記錄儀。
他動手將行車記錄儀取下。
另一邊,警長發現下車后的沈長青沒有任何傷人的意圖,精神狀態還算良好,就放松了對他的警戒,先聯系了醫院,旋即轉頭詢問沈長青:“你們出了車禍?為什麼報警?為什麼不聯系醫院?”
沈長青裹在毯子里,瑟瑟發抖:“……周先生讓我回家。”
“他讓你回家你就回家?這麼嚴重的傷——”
“他讓我回家,就得回家。”沈長青啞聲道,“不然他會打死我的。”
警長正想說點什麼,就聽黑人小警察舉著行車記錄儀,叫道:“先生,請來看看這個——”
第38章 干掉那個大佬(十五)
周開被緊急送往醫院。
池小池則被送上警車, 一路往警局而去。
坐上車的池小池嘆息:“唉。”
061:“嗯?”
池小池遺憾道:“原本給他選的是精神科,但他偏偏要蹲骨科。”
061:“……”不是你一油門把他給撞成這德行的嗎。
然而,這塊癰瘡如果不及早處理, 等周開回過味來,早晚會發作在沈長青身上。
一旦回到周家,進入周家的領地, 新聞的熱度一過,池小池想要找到下一個能夠揭露此事的恰當時機,便是難上加難。
因此061沒說什麼,也不打算勸他下次要小心。
池小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原主考慮。
至于謹慎小心,是自己要做的。
醫生檢查一通, 最終診斷結果和061相差無幾。
股骨頭骨折, 肋骨骨折, 小腿骨裂, 肝臟也有所損傷,毫無疑問的是,今后會落下殘疾。
今夜的周宅格外熱鬧,警車過后又是救護車, 足夠讓那些不死心的蹲點記者們high上一把了。
新聞報道發出后,各種猜測紛至沓來, 各路“知情人士”也紛紛甩出真假難辨的情報, 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
就在公眾的胃口被懸了整整一天半后, 沈長青宣布召開發布會, 主動終結了所有的臆測。
出席發布會的沈長青打扮得很是素凈, 白襯衫配藏藍色的西褲,鼻尖和眼底有一點點紅,眼神略有些飄忽。
陪伴他的有當日造訪周宅、又把他帶到警局的警長James,以及兩個叫人料想不到的角色。
——家庭醫生Aaron,和周家的西班牙女仆。
上次坐在這里,沈長青是傀儡。
這次坐在這里,沈長青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他扶住話筒,似是鼓足了無盡的勇氣,才帶著鼻音說:“你們好。我是沈長青,一個在名為周開的噩夢里掙扎了三年的……人。”
……不是任人宰割的動物或奴隸,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在不間斷的閃光燈中,他慢慢地講述了這些年來自己的遭遇。
那些被周開揪著頭發、把臉摁在冰冷昂貴的地板上的日子,被罵著“我把你的臉打爛,腿打斷,看誰還敢要你”的日子,身上的淤青從來沒有消過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起初,場下嘩然不已,有質疑之聲,也有不敢置信的噓嘆,但漸漸的,整個會場就只能聽見沈長青的講述聲。
有些感性的女記者捂著嘴巴,發出了輕聲的啜泣。
在沈長青敘述完畢后,Aaron醫生和女仆均對沈長青的指控提出了佐證。
Aaron出示了厚厚一沓診療單,將自己每次出診的記錄公之于眾。
鼻骨骨折,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輕度腦震蕩,中度腦震蕩,肩胛骨輕微骨裂,淤傷若干……
女仆則結結巴巴地混合著西班牙語和英語,講述了自己在周宅的見聞。
“……周先生不讓我們跟沈先生說話。他說沈先生和豬一樣蠢笨,學了也沒用。”
“沈先生每次外出我都必須跟隨。沈先生到了哪里,跟誰說了話,周先生都要知道,還要跟沈先生一一核實。如果沈先生給出的說法和我的說法不一樣,就會挨打。”
“還有沈先生養的狗,也是被周先生一腳踹到了墻上,才受了重傷。周先生對外說,狗是被一個瘋子傷害的……”
回憶這些內容,對任何良知沒死干凈的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在發言時,女仆數度崩潰,淚流滿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但沈長青沒有流眼淚。他望著臺下,目光是說不出的懵懂與茫然,好像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重返人間。
他的目光里含著水,像極了受了委屈后又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的狗狗,061看了都想摸摸頭。
不等女仆發言完畢,就有記者憤怒地起身提問:“你們兩人都是周開的幫兇!你們現在站了出來,可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是錯誤的嗎?”
女仆捂住臉大哭,Aaron則低下頭,默然承受了這一指責。
經過沈長青的同意,代表警方的James公布了周開出事當天行車記錄儀的影像,雖只截取了部分內容,但其中錄到的語音已足夠令人發指。
“……您太累了,好好休息吧。”
“周先生,別,我在開車。”
“周先生——”
至于周開對沈長青的回應,其惡心程度已完全不是人能說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