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條拍下來,袁喆還偶爾在開拍前鼓鼓腮幫子活動活動手腳,連歷卻始終坐在辦公椅上,不厭其煩地配合向知,重復著對他而言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動作臺詞。
直到趙明亮說“過了”,向知笑了,他才將握在手里的筆夾到兩指中間,拿它當煙愜意地彈了彈煙灰。
聽燈泡這外號就知道趙導脾氣可好,見劇組眾人并未因NG多次失去耐心,向知不禁有些感激。趙明亮審過前兩鏡后表示非常滿意:“來來趁熱打鐵,小向你先走一遍后面方子諾接受任務的劇情。”
向知欣然照做,或許是因為壓力小了這場演起來格外順暢,趙明亮在一邊看的津津有味:“不錯不錯,好卡!保持住啊小向咱下午再繼續拍,盒飯已經到了,大家累了一上午了快去吃口熱乎飯吧下午都按時到啊!”
“放飯嘍放飯嘍!”“謝謝導演!”眾人歡呼著散作三三兩兩,袁喆伸了個懶腰,手放下正好搭在向知的肩膀上:“晨夕下午有戲一會就到,咱一起吃個飯?”
“時間來得及嗎?”向知不太敢出去浪,生怕腦袋一晃就忘了背過的臺詞,他“我留下再復習復習吧”還沒說出口,就見連歷提著兩盒盒飯走過來:“向知。”
“啊?”向知立馬挺起駝著的背,看著盒飯想:他一個人要吃兩份盒飯啊,昨天就點了那麼點菜他肯定沒吃飽。
連歷瞥了眼袁喆搭在向知肩頭的手,不做評價只下達指令:“來我休息室。”
。
休息室里氣氛凝重,向知第n次被連歷自作主張限制行動,要不是連歷遞來了熱騰騰的劇組盒飯,他真以為自己是在被約談。
連歷掰開一次性筷子卻不著急吃飯,自顧自戴上眼鏡,拿出劇本看了起來。
“……”向知雙手無處安放,沒事找事打開了盒飯蓋子,大鍋菜的重油味撲面而來,他頓時沒了什麼食欲,只想找個理由溜走:“謝謝您給我搶盒飯,那啥我就不打擾您默戲了……”
他說完就要起身,可惜一步沒邁就聽到連歷冷冷開口:“坐著。”
腦袋上瞬間壓了千斤重,向知乖乖坐了回去,他覺得連歷的不悅十有八九與他上午糟爛的表現有關,這是代替導演來訓話了。
遇事不決先道歉,向知正在整理語言,不料連歷冷不丁來了句:“你談過戀愛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向知不明所以,只誠實道:“沒有。”
連歷哼了一聲笑音:“怪不得。”
這一下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向知心里立刻竄起了不服的火苗,燒凈了強撐多日的禮數:“連老師的意思,是沒談過戀愛的人不配演戀愛劇?”
“帶劇本了嗎。”連歷沒有正面回答,待向知打開劇本,用筷尾指著六場一鏡方子諾等齊銳忙完那里:“先不說方子諾對齊銳的感情,從這開始,你的情緒就不對。”
向知心想這鏡不是沒拍我嗎,連歷接著道:“一個實習生第一次見到他的上司,他可以好奇,可以畏懼,可以吃驚于上司不同于西裝革履的邋遢模樣,可是為什麼這里對方子諾的描寫只有‘平靜’?”
“因為,”向知被連歷的認真勁拽進戲后補習小課堂,連猜帶蒙試探著回答:“因為他以前見過很多上司,習慣了?”
“不是上司。”連歷提示道:“是同行。
”
向知被點醒,恍然大悟哦了好幾聲。
連歷推推眼鏡列出詳解:“方子諾這種級別的畫師,當然對同行忙起來廢寢忘食很有共鳴,所以他選擇靜靜地等,而在這行向來是用水平說話,他畫技高超有信心,裝作新手卻不會把自己放低,所以不會害怕上司。”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道:“更不會害怕和上司對視。”
“您說的對。”向知緊張到咽唾沫:“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在劇組只要導演喊了開始,不管鏡頭是不是對著你,你都應該進入角色。”連歷一臉“當然是你的問題”,他拿起另一只筷子打開盒飯:“我就這麼嚇人?你接下來還要和我演幾百場戲,就打算一直這樣怕下去?”
“不不,不怪您嚇人,呃我是說您不嚇人。”向知的回答很官方:“還是我的問題,我經驗少演技差,您對我有意見是應該的,您放心,我以后會好好鉆研角色,盡量不給大家添麻煩。”
連歷本來在不緊不慢地挑菜里的蔥花,聽到這話猛地抬頭:“你從哪看出來我對你有意見?”
不問還好,一問向知可就委屈上了,他承認接下來要說的話帶了那麼點茶味,但從小到大沒遭過冷眼的溫室花朵就是不吐不快,與其整天別扭的一批還不如直接說明白!
“就您看我那眼神,冷冰冰的,時刻警告我請和您保持距離。”向知吞吞吐吐,越說越小聲:“我也有討厭的人我懂您的意思,況且我真的得罪過您我也不奢求您的原諒,沒關系的您可以繼續看我不順眼,您看不順眼的地方我大概也不會改,您給我時間適應適應就行。
”
連歷眉頭慢慢擰成了死結,啞口半天不知道如何推翻這口從天而降的黑鍋,他嚴肅地放下筷子:“開機儀式救場,送你去學校,替你澄清黑照,午休時間給你講戲,這幾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你認為我看你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