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讓我們跟以往一樣對你,其實也是榆遲自己提的。”季母將話題延伸了點。
季嶼怔了下。
季榆遲讓季家父母跟往常一樣對他?
這個人怎麼這樣!
“季媽媽,我真的沒有顧慮。”季嶼聲音高了點,“我確實覺得住在郁哥那挺好的,而且你們是郁哥的爸媽,應該更關心他才對。
你們知道他有先天性心臟病嗎?他身邊現在連個親人都沒有,又承擔了比同齡人很多倍的工作壓力和學習壓力,想也知道過得多辛苦。
你們在外地照顧不到,我在他身邊還能稍微看著點。
所以我不會搬走的。”
季嶼說得無比認真,義正辭嚴。
季母愣在了原地。
“你有先心病?”花園里的小亭子里,季父怔愣地望著面前的人,問得小心翼翼。
季榆遲的目光還落在不遠處表情認真的少年身上,并沒給表情復雜的季父一眼,答得漫不經心:“不是什麼大事。”
“可……”
季父還想說什麼,剛開了個頭就被季榆遲打斷了,“我自己能處理。”
“你們不是還要趕航班?”季榆遲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下巴示意了下不遠處并未發現他們的少年,“我送他上學去了。”
“嗯。”季父隨著季榆遲的目光,推了推眼鏡,再次看向不遠處的兩人,慢半拍地應了聲,“哦。”
季榆遲也不管他,繞過幾棵蕭條的果樹,走至少年能看見的空曠地方,喚了聲:“小嶼。”
季嶼還在等季母給態度,乍聽到有人喊他名字,倏然抬頭看向聲源地——
不遠處,花園小徑上,身形頎長的年輕男人立在那,雙手插在敞開的黑色毛呢外套的口袋里,神情淡漠地望著他。
視線相交時,他問:“走嗎?”
季嶼原以為季榆遲是特意來找他的,眼睛亮了亮,繼而看到果樹林后面走出來的季父時,眼里那簇火苗滅了。
“郁哥,季爸爸。”他喊人。
隨后看了眼面前的女人,打招呼:“季媽媽,謝謝你們的好意,我先走了。”
怕季榆遲等急了,季嶼走得有點急,小跑著沖向他:“郁哥。”
“嗯。”季榆遲望著面前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里,跑得“呼呲呼呲”喘氣的少年,應了一聲。
隨后他向沖身側的季父點了個頭,伸手攬住少年的肩膀,往自己跟前帶了帶,語氣很淡:“走吧。”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季嶼一愣,而后回頭看了眼。
這個姿勢,不像哥倆好,更像季榆遲摟著他!
季嶼的臉瞬間就紅了。
他感受著胸腔里心臟鮮活地跳動,低著頭沒敢說話。
“跑那麼急干什麼?”季榆遲順著肩膀往下,在他后背順了順,“臉都紅了。”
季嶼:!!!
他不是跑步才臉紅的,是……害羞才臉紅的!
季嶼別過頭,任由季榆遲順著他的后背,忍著羞恥,半真半假地答:“怕你等急了。”
“為什麼不跟他們走?”忽然,季嶼聽到身側的人不帶感情地問他。
問話的瞬間,幫他順背的那只手就拿開了。
季嶼心下一空。
他茫然回頭,仰望著身側的季榆遲。
季榆遲已經將雙手都插進了大衣口袋里,目視前方平穩走路,目光和神情都很淡,讓人看不出情緒。
好似剛才的問題只是隨意一問,至于他怎麼答都不重要。
可不知為何,這一刻,季嶼總覺得季榆遲挺拔的身影跟周遭的環境融為了一體,蕭條又寂寥,孤單又寂寞。
仿若季榆遲生來就是孑然一身,行走在空曠孤寒的路上。
季嶼的心狠狠一揪。
為什麼不搬走?因為——我喜歡你啊。
我不想你始終是孤獨一人。
但這話季嶼沒辦法說出口,動心是他自己的事,暗戀也是。
季嶼將目光從季榆遲身上挪開,隨意看向花園里凋零的景色,吶吶答:“我答應你,住在你那了。”
這是當初他為了讓季榆遲饒了他的小命,答應他的三個條件之一。
那會,他多少帶著被逼無奈的成分。
可現在,他覺得這個理由真好,可以掩藏他不安分的心。
“我同意你走呢?”
忽然,季榆遲停步,逮住了他亂飄的目光,問他。
季嶼也駐了足,與他四目相對,抿了抿唇。
片刻后,他垂下長而卷的睫毛,小聲答:“那我也不走。”
“不是怕我?”頭頂傳來季榆遲的聲音,輕飄飄的。
季嶼立在原地,雙手躲在羽絨服口袋里亂扣,微紅著耳尖低聲道:“現在不怕了。”
我都喜歡上你了,我能怎麼辦!
哪怕你還是想要我的小命,我也認了。
他在心里嘟囔。
嘟囔完,又覺得有點委屈。
他都一顆真心相付了,季榆遲居然還在盤算著要他的小命,好無情!
“不怕了?”
頭頂,男人輕飄飄的反問還在繼續。
季嶼想,如果季榆遲真的還要他的小命,他要退縮嗎?
比如從郁家搬走。
“也不是不怕。”季嶼低頭看著花園小徑上的鵝卵石,用腳尖踢了踢。
鵝卵石嵌得太深了,根本踢不到,季嶼有些喪氣,小聲嘟囔著,“怕我也不想走。”
頭頂,男人的目光從他不安分的腳上,挪到了他泛紅的耳尖上。
“你現在是在說謊,還是在害羞?”
季嶼猛然抬頭。
季榆遲眼里漾了點晦澀不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