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遠的記憶迅速竄入了季榆遲的腦海——
“為什麼你的粉絲叫小鯽魚?”
“因為我叫季嶼啊!”少年盯著桌上的試卷犯愁,“為什麼這些題我都不會,我覺得我不該叫這個‘嶼’,應該叫‘榆木疙瘩’的‘榆’!”
季榆遲微微沉默了會,又問:“為什麼是‘榆木疙瘩’的‘榆’?”
季嶼皺眉:“我怎麼知道,作者就是這樣給你取名的!”
作者?
書中的人?!
季榆遲漆黑的眸子微動。
“你為什麼怕我?為什麼怕厲寒?你很早就認識我們嗎?”季榆遲將聲音放得更低更緩。
在安靜的夜里,有著蠱惑人心的作用。
許是坐累了,季嶼干脆靠在了床頭。
季榆遲溫柔又體貼地幫他把鞋脫了,讓他更舒服地靠在床上,也不催促,只等待。
淺黃色的燈光下,季嶼微瞇著眼,像是在思考,又似在回憶。
他淡淡道:“我不認識你們,但我知道你們啊。你們是好人,我是壞人嘛!”
用語氣詞是季嶼的小習慣。
他在狀態放松的時候,會說“啊”“嘛”“啦”,也喜歡用疊字,比如“嗯嗯”“哦哦”。
說明季嶼此刻覺得是在閑聊,而非被質問。
季榆遲不動聲色地繼續:“為什麼說我們是好人,你是壞人?”
季嶼像是有些不耐煩,又或是不服氣:“我怎麼知道,作者就是這樣設定的啊!厲寒是主角,你是配角,我只是個反派炮灰!”
說到最后,他又瞇起眼,皺起眉。
像是很不滿意這個設定。
季榆遲不愧是十八歲就排在富豪榜第三的男人,哪怕此刻他再震驚,臉上卻絲毫不顯。
唯有語氣里丁點的顫意,證明了他此刻的平靜是假象。
“那……在書里,我們的結局是什麼?”問這話時,季榆遲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手。
像是找尋力量,又似暗暗祈禱。
季嶼拖著腮,微垂著頭:“你的,我不知道,我沒看完書呢。”
繼而,他望向始終凝視著他的季榆遲,眉頭蹙得更深,眼睛紅紅的,語氣哀怨又委屈,“我?當然是被你害死了啊!”
季榆遲的瞳孔驟然一縮。
相握的手因為力度太大也泛起了青筋。
“不會的。”下意識的,季榆遲茫然開口。
窗外,天將黑未黑,屋內只亮著溫暖的燈光,沒人注意到床邊坐著的男人在剎那間失控,表情難看,聲音顫抖。
“怎麼不會,我明明就被……”床上的少年不知他此刻的想法,還想說點什麼證明自己是對的。
可季榆遲卻一個字都不想再聽,直接伸手捂住了少年的唇瓣,而后起身摟住了床上的人。
少年的唇柔軟潤濕,一動一動在季榆遲掌心了摩擦。
按理說,季榆遲此刻應該心猿意馬。
可他卻只是緊緊摟著少年,一遍又一遍在少年耳邊重復著:“不會的,不會的……”
直至將少年徹底安撫下來,也讓他震蕩的心漸漸平息。
不知是否他的懷抱太有安全感,又或是他的聲音安定人心的作用太強,少年在他的安撫下漸漸睡著了。
季榆遲將人放倒在床上,替他脫掉外套,又蓋好被子。
如若理智尚存,此刻他已經離開。
畢竟,這是在季家老宅,屋外季家三位長輩都在。
季嶼醉了,他是清醒了,同睡一屋很難解釋。
可季榆遲卻完全沒顧,他脫掉自己的鞋,合衣躺在了季嶼身邊,連同被子一起擁在了懷里。
“不會的。”
寂靜的深夜里,他在暖黃的燈光下,如囈語一般吶吶重復。
不知是說給誰聽。
懷里的人呼吸清淺均勻,真切地感受到少年的存在,季榆遲才敢將腦海里那一幕打開——
肅穆的靈堂里,擺放著各色鮮花,少年的黑白照片立在花海中央。
照片里,唇紅齒白的少年笑得明媚好看。
他永遠是那副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眼里閃著光,盛著對這個世界的善意和喜愛。
季榆遲想上前摸摸少年的臉,卻被一道極度嘲諷的聲音呵止了。
“是你害死了他!”
“你怎麼有臉來看他?!”
“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讓你來到他身邊!”
“我要是你,我就去給他陪葬!”
那個女人用狠厲的眼神看著他,說著最惡毒的話。
可他無從反駁。
是他啊,確實是他害死了他喜歡了一整個青春的人。
記憶漸漸褪去,季榆遲閉上了眼。
他再次緊了緊力道,像是要將懷里的人嵌入骨肉里,而后用輕得不能更輕的聲音說:“小嶼,不會的。”
季嶼是被渴醒的。
他驀然睜眼,才發現自己睡在季家老宅的房間。
大約緩了一分鐘,待昨晚的記憶歸攏,季嶼猛然坐起身來!
他昨晚又又喝醉了!又又發酒瘋了!!還是當著季家父母的面!!!
再也顧不得渴不渴了,他三下五除二沖了個澡,換了套衣服就往樓下沖!
樓下客廳。
季家老爺子正在打太極,季父在坐在沙發上翻看一本厚重的學術書,季母坐在靠窗位置品著一杯花茶。
季榆遲坐在餐桌前,對著平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無人說話,卻又莫名和諧。
季嶼掃視了幾人一眼,下樓的動作漸漸放緩。
他還沒想好怎麼解釋昨晚那些荒唐話——
“我不要,你又不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