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那天就察覺了一絲不對,段執要是在家過除夕,怎麼房間的聲音像是只有電視,開得還特別大聲。
只是當時他太忙了,顧不上細問。
他攥緊了手機,聲音突然低啞了幾分,“你是不是根本沒回家……”
第55章 心火
視頻那端一陣沉默。
段執不知道再找什麼理由,撒謊很容易,咬死不認也行,但季書言只要讓他拿著手機在室內轉一圈,什麼都不攻自破了。
所以他只能靜靜地看著季書言,不知道怎樣開口才合適。
他確實沒回去,準確說,是他回了,卻沒能進門。
那場面多少有些難堪,他不想讓季書言聽了難受。
但季書言已經猜到了答案。
“你家沒有讓你進去是嗎?” 季書言盯著他又問。
段執猶豫再三,才輕輕 “嗯” 了一聲。
他又解釋道,“我回去了,但是我爺爺這兩年身體不好,又是過年,所有賓客都在,鬧起來多不好看。我姑姑就把我勸出來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盡量弱化了所有沖突與矛盾。
但是季書言還是從這幾句話聽出了刺痛。
除夕夜被趕出來,滿座的賓客,親朋好友,都在一個屋子里頭,甚至隔窗能看見這一出熱鬧,唯獨段執進不去那一扇家門。
到最后還是被姑姑勸出來。
勸。
這個字季書言心頭涌起一股火,卻又夾雜著一絲酸楚。
他知道段執的性格,絕不會是到開席才回去,可是卻等親戚都來了才被勸走。
那段執到底是等了多久,又被晾在風中多久。
他這麼驕傲的,生來聰慧冷靜的段執。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甚至不敢去問。
段執在視頻對面看著季書言,有些擔心,因為季書言的臉色實在難看。
他這麼久也只見過一次,是季書言的一個病人在動手術前就突然去世了,雖然責任不在他們,但那天季書言也是這樣滿身低氣壓。
他不由得放緩了口氣,“其實我也猜到了是這結果,家里哪有這麼快能回心轉意,我都做好打長期戰的準備了。再說酒店里環境也不差,我還跟朋友約了見面……”
但他話說到這兒,聲音就像被突然掐斷了。
因為他看見季書言閉上眼,咬著嘴唇,嘴唇卻輕輕哆嗦著,胸膛不住地起伏著。
即使隔著屏幕,他也察覺到了季書言的情緒。
季書言在生氣,甚至是傷心。
因為他。
只是季書言不習慣露出太軟弱的樣子,所以極力忍在心里。
段執說不下去了。
他瞞著季書言就是不希望影響季書言的心情,但瞞也沒有瞞好,還是一地狼籍。
季書言勉強壓住心口的怒火與抽痛,緩了緩神,才又睜開了眼。
他盡量平靜地問,“這幾天你就住在酒店,除夕到現在都是嗎?”
段執這次沒撒謊,“嗯。”
季書言好一會兒沒說話。
他盯著放在床頭的小蛇擺件,這次回家,他把這個粗糙的木雕給帶回來了,連段執都不知道,因為是他從醫院里直接放進口袋的。
這條小蛇也跟著他一起過年了。
昨夜傳來炮聲的時候,他的手心里也握著這個小木頭蛇,想給段執打電話,又怕段執是在家里,反而添了麻煩。
可現在他才知道,段執是在酒店過的年。
他想起他除夕夜跟段執通話,段執說自己在家里吃年夜飯,那時的段執該是什麼心情。
季書言心頭又抽了一下,鼻子也一陣酸澀,但他偏了偏頭,不想讓段執看見。
隔了幾秒,他才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段執猶豫了。
他沒準備太早回來,不是不想見季書言,而是覺得季書言難得跟父母團聚,他但凡提早回去,季書言都會出來陪他,一來二去,季書言的父母也許也會起疑。
“初七吧,” 他說道,兀自笑了下,“說不定這幾天我爺爺又回心轉意了,干脆再等等。”
他這話半真半假。
其實他并不抱期望,但萬一呢。
季書言發現他只提起爺爺,卻沒聽見父母,轉過頭問道,“你爸媽呢,也是一個態度嗎?”
這便是另一樁段執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了。
他頭疼地看著季書言。
但季書言神色冷峻,儼然容不得他撒謊。
“我爸媽要好一點,” 段執說道,“他們倆今年都忙著工作,干脆沒有回來過年,對我的事情只是打了個電話,說知道了。”
沒贊成,卻也沒反對,更沒有問過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跟季書言解釋,“我爸媽就是這樣,事業心重,都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離婚也是因為聚少離多。他們也不太管我,跟我一年也見不到幾面,所以他們不干涉我任何決定,他們說不在意,應該就是真的不在乎。”
這其實很公平。
他父母對他沒有付出過愛和養育,就也不來插手他的人生。
他早就習慣了,只是怕季書言不能習慣。
季書言聽得半天沒說話。
他看著窗外,他的窗戶上也貼著窗花,紅色的喜鵲鬧枝,與他家里一模一樣。夜色幽幽,遠處隱約有小孩子的笑鬧聲,醉醺醺的唱歌聲,還有摔炮竹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