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書言聽懂了。
他根本沒想到那方面去。
他低下頭,看著段執抓著自己的手,悶聲道歉,“對不起。”
段執在替他擔心,他卻根本沒記得跟段執的約會。
“我,我又因為工作把你給忘了,”季書言低著頭,他比段執矮上不少,低著頭,被段執攏在懷里,垂頭喪氣的,像一個被藏在大衣里的小孩子,“真的對不起。你要是生氣……罵我兩句也行。”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去表達自己的愧疚。
段執要是沖他發幾句脾氣,他可能還輕松點。
一次兩次,三次,他跟段執總共才交往了幾個月,失約的次數卻這麼多,實在是差勁透了。
段執低頭望著悶在自己胸前的人。
剛才一直沒有打通季書言電話的時候,他確實急得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路往醫院趕來,偏偏還遇上堵車,剛到醫院的時候,他的心情幾乎是差到了極點。
可是自始至終,他都并沒有對季書言生氣。
因為他知道季書言不是故意的。
段執把大衣脫了下來,將季書言裹在里面,“先回你車上吧,這里太冷了。”
醫院門口,實在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
季書言點了點頭,乖乖地任段執把自己拉走。
停車場并不遠,回到了車上,季書言老老實實坐在駕駛座上,等著段執的批評。
段執看到他這樣子,幾乎要笑出來。
他的季叔叔,他的季書言,這種地方總是尤為可愛。
他用手背碰了碰季書言的臉頰,還是冷的,像一塊捂不熱的細瓷,冰雕般的美人,好像沒有煙火氣。
但只有他知道,剝開這一層薄而堅硬的殼,里面是多麼乖巧柔軟的果肉。
“你很怕我生氣嗎?”他問。
季書言看了段執一眼,清冷的黑色眼眸此刻格外低落。
他要怎麼說呢,他確實對這樣的自己很厭倦。
他低聲道,“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我這已經是第三次因為工作,推遲了跟你見面,這次我還忘記告訴你。上次也是,你多等了我一個小時,等我趕去的時候,話劇都開始了,進不去了。”
他是真的很難過。
如果他沒有遇見段執就算了,他也不覺得自己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但偏偏他遇上了,偏偏他愛上了。
說來也許可笑,可他總希望他在段執眼里,是美好的,無堅不摧的,而不是一個疲憊奔忙,連最基本的相處都給不了的成年人。
段執看著他。
季書言低著頭,一半臉都隱沒在黑暗里,長睫輕顫,像是對自己失望,整個人都蒙著一層灰敗。
他伸出手,把季書言輕輕攬過來,靠在了自己肩上。
“我沒有生氣,季書言,”他輕聲道,“我喜歡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很忙,壓力很大,晚上寫不出論文還會砸電腦。”
他低笑了一聲。
季書言猝然被揭老底,拿頭輕輕拱了他一下。
“你不用覺得沒時間陪我很愧疚,我喜歡你的時候,已經接受了這件事,更何況你已經很努力在擠時間給我了。”段執捧住了季書言的臉,靜靜望著他,“你推遲也好,取消也好,我都不介意。這確實是個問題,但它不會影響任何事,你沒有空來找我,我可以多找你一點,這都是可以解決的。”
“但是……”季書言還想說什麼、
段執卻打住了他的話,“沒有什麼但是,誰不會犯錯呢,你對自己不用要求這麼高。
”
他早就發現了,季書言就像一張繃緊的弓,明明對季圓和其他人都沒什麼要求,對自己卻有一堆莫名其妙的條條框框,大概是當了太久的一家之主,總覺得要對每個人都盡到責任。
但這會很累。
他不希望季書言這麼累。
“但下次不要不接電話,”他又道,“這是不可以的。行嗎?”
季書言靠在段執的肩上,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
他莫名覺得有點鼻酸。
從他跟段執相遇開始,他年輕的愛人就一直在包容他。
現在也一樣。
明明是他放了段執鴿子,到頭來卻是段執在安慰他。
有時候他甚至會覺得段執像是把他當成更年幼的那個在疼愛,他雖然手足無措,卻又能感受到這其中的愛意,心里升起不能宣之于口的竊喜。
他在段執身上蹭了蹭。
不跟段執談個戀愛,他都不知道段執能有多好。
段執感覺到季書言的動作,摸了摸他的后背,低聲道,“你像小貓一樣。”
季書言抬起頭,幽幽道,“沒有貓長壽到能活三十三歲。”
段執嗤得笑了出來。
季書言也笑起來。
車內玫瑰香薰的味道浮浮沉沉,窗外寒風凜冽,車內卻溫熱干燥,段執撫摸著季書言的手越來越慢,他盯著季書言的嘴唇,琥珀色的眼眸慢慢沉下去,危險又曖昧。
季書言注意到了。
他猶豫著,仰起頭,把嘴唇貼上了段執的嘴唇。
段執急躁又莽撞地吻他,唇舌交纏,發出曖昧的水聲。
好在這時候的停車場空無一人,他們躲在這一方狹窄的車內,像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他半個身體都貼在了段執身上,像一根纏在樹上的藤蔓,極盡地勾留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