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現在和家里斷絕了關系,他之前積累的資金和經驗,可以也讓他比別人起步更快。
可他現在偶爾卻會覺得焦躁,尤其是站在季書言旁邊的時候。
他低頭看了眼季書言,下意識摸了下左手手腕,那里還戴著季書言送給他的手表。
而季書言低著頭在看宣傳冊,沒有注意到段執望向自己的眼神。
他們在展會里轉到了中午,逛得差不多了,才出去吃飯。
這次季書言記得事先預訂位置了,但也許是中午,又快兩點了,餐廳里的人反而不多,他們吃的是一家粵菜館,結賬的時候,季書言發現段執又已經提前付過了。
他拿著賬單,眼神微沉,這薄薄的一張紙,握在手里都沒有份量,卻實在讓人困擾。
他習慣了做個紳士,從前交往的也都是家境良好的女性,彼此都經濟獨立,誰都知道對方不在乎金錢,所以也不會介意他貼心地付了賬單,只會在生日和其他節日,回饋給他精心挑選的禮物。
唯獨段執,很多時候會不動聲色地結完賬,若不是他一再強調,大概連酒店的房費也輪不到他付。
季書言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并不是想跟段執在經濟上分得這麼清楚,但是被自己小了十三歲的愛人這樣處處照顧,他實在很難坦然接受。
拋開兩人的性格家境,從個體上來說,他的經濟實力遠比段執一個學生寬裕,他又比段執年長許多,理所當然地會認為自己應該更多付出一些,可現實卻截然相反。
偏偏段執完全沒覺得哪里不對,體貼得不動聲色,根本沒有給他留下商量的余地。
季書言把手機塞回了口袋里,心里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麼,只是對段執道,“走吧。”
季書言今天晚上是小夜班,下午五點要回醫院,他們就沒再去別的地方,留在了商場。
這個商場有個新建的書城,占地頗寬,占據了一整層樓,書籍種類豐富到像個圖書館,季書言之前就想來卻沒機會,這次正好跟段執一起路過。
選完書,他又下樓去買了點甜品和面包,準備待會兒去帶給同事。
在等新出爐的可頌的時候,段執注意到旁邊有個黑色的游戲機,里面是很多個小格子,投幣進去,會隨機滾出小禮物。
在季書言的認知里,這都是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連季圓都不玩了,掃了幾眼就沒有在意,可是等他從店員手中接過購物袋,卻發現段執在掃碼投幣。
“你喜歡這個?”他納悶地問。
“嗯,”段執把那幾個硬幣塞進去,“因為不知道會出來什麼,就很像在等著拆禮物。”
季書言看他一眼,“那你都拆出來過什麼?”
段執想了想,“鑰匙扣,打火機,小熊零錢包,巧克力和口香糖。”
總之,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季書言無語,默默站在一旁,看著一個奇趣蛋一樣的東西。
段執把這個蛋撿出來,沿著中間的縫隙擰開,看清里面裝著的東西后,臉色卻變得有些古怪。
季書言也湊過去看了一眼。
只見蛋殼里面躺著一枚廉價的塑料戒指,一看就是騙小孩子的玩具。
他打趣地看了段執一眼,“喜歡嗎?”
“還可以,也不算太差,”段執說道。
他把戒指從蛋殼里拿了出來,放在指尖看了會兒,突然抓住季書言的手,套在了季書言手上。
是無名指。
居然大小正合適,不松不緊。
戒指是很俗氣的樣式,銀色的塑料戒圈配著粉色的假寶石,可季書言的手實在修長漂亮,燈光下柔白細膩,把這枚戒指都襯得精致了幾分。
“還挺好看。”段執說道。
季書言只覺得段執又皮癢了,“這麼喜歡你怎麼不戴。”
他也沒放在心上,把這枚戒指從手上摘了下來,隨手塞進了兜里。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已經四點了,“快走吧,我上班要遲到了。”
季書言先把段執送回學校,再去自己的醫院。
在路上,他發現段執不怎麼說話,還以為段執是累了,調小了音樂聲,“你要是困了就睡一會兒,到學校了我喊你。”
段執卻搖了搖頭,“我不困。”
但他卻忍不住盯著季書言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季書言的手上總是干干凈凈的,除了指尖磨出來的薄繭,其他地方都漂亮秀氣,羊脂玉一般凝潤,最常戴的飾品就是一支歐米茄的銀色手表,再沒有其他東西。
可他眼前卻總浮現季書言剛才戴著那枚廉價戒指的模樣。
“季叔叔。”他突然叫了一聲。
“嗯?”
“如果我……”段執說了幾個字,又搖了搖頭,笑了一聲,“沒什麼。”
季書言有點莫名地看了段執一眼,但是紅燈已經變成了綠燈,他打了左轉拐彎駛入車流,就也沒再問。
段執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梧桐樹,冬天了,梧桐樹都變得光禿蕭索,像天色灰撲撲的,不再見昨日的晴朗。
他剛剛想問的其實是,季叔叔,如果有一天我鄭重地買了昂貴漂亮的結婚戒指,你會為我戴上嗎?
但話還沒說出口,他就察覺到了這里面的冒失,沒有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