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忘記段執對他說過的話,那天月下的巷子里,段執附在他耳邊說,想當他老公。
可他活了這三十幾年,從沒有人教過他,要怎麼給另一個男人當“老婆”。
他一時間進退兩難。
正好這時,他放在枕邊的手機響了,一聲又一聲地震動,低和柔緩的音樂聲,回蕩在這滿是荷爾蒙氣息的屋內。
“段執,停下,你讓我接個電話。”季書言低低地跟段執商量,眉眼溫潤,甚至有種一反常態的軟弱,“說不定是急事。”
段執聽出了季書言聲音里的膽怯。
他垂下眼,充滿壓迫性地望著季書言。
季書言真是對他的劣根性一無所知,在床上露出這種膽怯和哀求,只會起到反作用,季書言這麼一個寡淡冷清的人,現在卻像煙雨桃花,漂亮得一碰就碎,任何一個男人都做不到無動于衷。
但他胸口起伏了幾下,眉眼間的兇戾退去,還是停了下來。
他舍不得。
就像季書言舍不得他難過一樣,他也舍不得季書言害怕。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稍微退開,把臉轉到了一旁,無聲地拉開了自己和季書言之間的距離。
季書言這才松了口氣。
他手忙腳亂地拿起了電話,卻并非什麼要緊事,而是季圓。
季書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怎麼了,圓圓?”
季圓沒什麼事,就是跟季書言撒個嬌,說自己想要報個滑板班,問季書言覺不覺得很酷。
季書言可沒聽出這哪里酷,回答得心不在焉。
他的心思還在旁邊的段執身上,嘴唇也還腫著,微微刺痛,提醒他剛才發生了什麼。
季書言敷衍著季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不敢抬頭看段執,明明段執已經松開他了,他卻沒覺得放松,反而心頭沉甸甸的。
他并不是真的抗拒段執。
雖然他心理上已經接受了自己愛上一個男性,但是多年的身體習慣,卻很難改變。
他猶豫地望了段執一眼,心想,只怕連段執也覺得自己掃興。
但凡不是他,而是任何一個與段執年齡相當的,活潑外向的男孩子,只怕是迫不及待要與段執春風一度。
偏偏他做不到。
他的臉色無端有些晦暗,肩膀都塌了下來,第一次生出挫敗感。
季圓嘰嘰喳喳的聲音從手機里傳過來,卻像離得很遠,聽不真切。
他悄悄抬起頭看了一眼段執,段執眼神沉沉地看著他,看得他心里一緊。
可他又不知道能做什麼,季圓的通話還沒有結束,他最終只能用小拇指,輕輕地,勾住了段執的手指。
就像那天煙火下,段執對他做的那一樣。
像一種無聲的挽留。
段執感覺到了。
他低頭望著季書言那根怯怯的小拇指,若有所思地又打量了眼季書言的神情。
他這個人心眼多得像蜂窩,腦子里稍微一轉,就明白了季書言在怕什麼。
其實他并沒有介意,本來季書言就是他求來的,把人家一個大好直男掰彎已經是不仁,再去逼迫他就更是不義。
但季書言這樣哀哀地看著他,又可憐又可愛的,他要不做點什麼,說不定季書言心里才七上八下。
他盯著季書言,突然笑了一笑,壓低身體,湊到了季書言耳邊。
“季叔叔,今晚也算我們洞房花燭,”段執的聲音壓低了聲音,“我總得給你留個紀念。”
季書言眼瞳微睜,摸不清段執在想什麼。
但也不等他理出個思路,段執退后一步,露出一個風流輕狂的笑。
再然后,他就當著季書言的面,撩開被子鉆了進去。
季書言幾乎要魂飛魄散,差點沒把手機給捏碎。
他沒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但是想起還在和季圓通話,又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季圓聽見了,問他,“怎麼了舅舅?”
季書言咬著牙,“沒事。”
然而怎麼可能沒事,季書言只覺得他渾身滾燙,神魂卻像飄在空中,無依無著,僅憑一根絲線拉扯著,而絲線的末端,就捏在段執手里。
他這下子真的沒法跟季圓再說什麼。
他的手在被子上攥緊,又松開,艱難道,“季圓,我有點事情,不能跟你說了。”
說完,也不管季圓什麼反應,他就掛斷了電話。
他的手隔著被子搭在了段執肩上,像是推拒,卻又最終順從。
“段執……”他低聲叫著這個名字,也不知道段執聽不聽得見。
臥室里溫度逐漸在攀升,暖黃的燈光抹在墻上。
季書言的臉狼狽不堪,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的,眼下緋紅一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
季書言才輕哼了一聲。
被子被掀開。
段執抬頭望著他,邪里邪氣的,嘴唇紅潤,像蒙了層水光,舌尖輕輕掃了一圈,散漫又性感,輕易就能禍亂眾生。
“還滿意嗎,季先生?”段執勾著季書言的手,輕聲問道。
季書言倒在枕頭上,根本說不出話。
真是個瘋子。
段執笑了笑,也倒在了床上,順便把季書言摟緊了懷里,像撫摸著一只貓兒,一下一下摸著季書言的后背。
季書言下意識地在段執的頸窩里蹭了蹭,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片刻前還是心潮洶涌,臥室里滿是頹靡和曖昧,他卻覺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