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用餐時間,段執都格外規矩,他用餐禮儀很好,幾乎不會發出什麼聲響,跟季書言交談也沒再說什麼輕佻的話,只是聊了聊他競賽時候的事。
季書言逐漸放松下來,但心里惦記著之后要給段執的“答復”,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到最后上了甜點,是他提前給段執預訂的生日蛋糕,他才回過神來。
他訂的是個藍色的鏡面蛋糕,上面放了兩根蠟燭,“21”,這是段執的二十一歲生日,也是他陪段執過的第一個生日。
他跟這個年輕人才認識了不到一年,可他看著那蠟燭,卻錯覺他們已經相識了半生。
小小的燭火被點燃,在一片朦朧中跳躍。
“許個愿吧,”季書言望著段執,笑了笑,“生日快樂。”
他知道段執之前的生日都是跟家里人一起過的。
如果不是因為出柜,也許今年段執的家人還會想方設法來陪他過這個生日。
可是現在,卻只有他與段執坐在這里。
段執很多年沒有許過生日愿望了。
這本就是騙小孩子的東西,從他八歲沒有等到父母回來陪他過生日后,他就對這種所謂儀式失去了興趣。
但季書言這樣溫柔地看著他,讓他情不自禁覺得自己似乎是被珍視的。
他閉上了眼,在心里許下了唯一的那一個愿望。
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吹滅了蠟燭,看向了對面的季書言。
季書言神色平靜地望著他,眼睛漆黑如一團迷霧,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平靜讓他有些不安。
季書言把一個精巧的藍色盒子推給了段執,輕聲道,“這是送你的二十一歲禮物。
”
段執看見那個藍色的盒子,看見那上面的銀色緞帶,微微皺了皺眉。
他隱約察覺到了這份禮物的昂貴,慢慢地,滿懷心事地打開了盒子。
只見里面藍色的絲絨布上,躺著一支玫瑰金表盤的手表,寶珀的Villeret系列,價格不菲,旁邊還有一張賀卡,清雋的筆跡寫著“賀段執二十一歲生日,愿今后一帆風順。”
這是極為漂亮的一份生日禮物。
華貴得讓人挑不出錯處,卻又沉重地讓人握不住。
段執只看了一眼,就把盒子啪得一聲給蓋上了,還給了季書言。
“這份禮物未免太貴重了,我似乎沒有立場收下這個。”他低聲道,也不笑了,眼神慢慢冷卻下來。
他自己收藏的手表遠比這一支更名貴,但他和季書言現在是什麼關系,季書言以什麼身份要送他這樣昂貴的手表,尤其是卡片上那句“愿今后一帆風順”,明晃晃地扎著他的眼。
這幾個字,溫柔得實在有些嘲諷。
他是來跟季書言表白的,想求得季書言的垂青與愛,想與季書言度過余生,可是季書言卻賀他今后一帆風順。
季書言又變回了那個溫和體貼的長輩,端莊禮貌地祝他今后的人生光華璀璨,可季書言自己,卻沒有半點要參與到他人生的意思。
他們又一次劃清了界限。
那些剛才還涌動的曖昧,情愫,季書言望著他的眼神,都隨著這張卡片凍住了。
他對季書言,只不過是一個有些特別,卻不足以交付感情的后輩。
段執攥緊了手,手背上的青筋畢露。
他呼了口氣,才抬起頭看著季書言,心頭被壓得像在滴血,卻還是硬生生擠出了一個笑意,“這頓飯就當是你送我的禮物吧,手表我就不收了。
”
季書言不言不語地看著他,剛才片刻前的羞澀,柔軟,似乎又從他身上消失了。
他看著段執,像看著一段不知道該不該斬斷的心事。
但他也沒有跟段執糾纏這個手表的歸宿,沉默幾秒后,自己拿了起來,“你不想收,我也不勉強,先回家吧。”
出了餐廳,季書言又重新圍上了圍巾,素白的臉縮在灰色的羊絨圍巾后,只露出一雙清水般的眼,黑色的短發柔軟,臉頰在寒風中帶著點粉,走在段執旁邊,幾乎看不出年齡差距。
往季書言家走的這一路,段執都沉默異常。
他并不是個遲鈍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八面玲瓏,所以季書言剛把那支表拿出來,看見那張賀卡,他就猜透了季書言的意思。
季書言要拒絕他了。
這個事實讓他喘不過氣。
段執低頭望著滿地的月光,碎銀般的月光落在路上,本應該如電影場景一樣美好寧靜,他卻覺得像落了滿地的刀,森白冷酷,刺得他心頭都在流血。
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問題,明明在車站的時候,季書言還牽住了他的手,明明去餐廳的時候,季書言還溫柔又羞怯地望著他。
為什麼一轉眼,他不過是許了一個生日愿望,再睜開眼,一切都變了。
段執咬緊了牙關,幾乎嘗出了血腥味。
他站住了腳,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他們已經走到了季書言的別墅附近,再過兩分鐘,就要達到目的地,季書言回到家,而他被拒之門外,從此一別兩寬,他與季書言再無干系。
“季書言,”他抬起頭,叫住了前面的那個人,“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