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的相處,秋夜里季書言握住他的手,收下他的木雕擺件,坐著他的摩托回家,在月下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他不信,季書言當真一點不喜歡他。
季書言嘴唇動了動,說不出半個反駁的字。
因為段執是對的。
他嘴上說著把段執當作和他一樣的成年男人,心里卻永遠在他名字旁加了一個后綴——季圓的朋友。
不可碰,亦不可心動。
段執松開了季書言的手,站了起來,他攏了攏已經皺得不成樣子的睡袍,把腰帶系好,勉強像是衣冠楚楚。
季書言倒在床上,明明手已經被松開了,他卻很遲鈍地又躺了一會兒,才慢慢坐了起來。
屋子里很安靜。
段執低頭看了他一會兒,季書言在床邊坐著,整個人都有種灰敗,像是被揭穿了某個糊在表面的謊言,露出了里面柔嫩的不堪一擊的軟肋。
他還沒見過季書言這麼安靜低落的樣子,心里甚至有一點不忍。
但他向來狠心,他就是要逼季書言。
他走過去,單膝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抓住了季書言的手。
這像極了人家求婚的姿勢,但他卻連一個告白都還沒得到通過。
季書言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把季書言的手貼在了臉上,收斂起剛才的橫沖直撞和野性,又變得溫柔體貼。
“季叔叔,想想我說的話吧,”他對季書言說道,“你是對誰都這樣,還是只對我這樣?”
季書言還是沒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段執被看得心頭一窒,卻也沒有在意。
他伸手撥開了擋住季書言眼睛的一縷碎發,輕聲道,“晚安,季叔叔,做個好夢。
”
說完,他就站起身,離開了季書言的房間。
第29章 給我個答案
房門被咔噠一聲關上了,段執走了,室內又恢復了安靜。
季書言卻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隔了許久,他才抬起手,用手背輕輕碰了下自己的嘴唇。
他的唇是冷的,干燥的。
段執沒有吻他,就像段執自己說的,他能控制自己,他又不是兇蠻的野獸,只會憑著一身蠻力去強迫別人。
他答應讓段執上來,本來就是想跟段執談談,讓段執不要再對他如此曖昧,讓兩個人的關系歸于原位,他們還是季圓的家長和同學,平平淡淡相處,以后說不定段執找到了心愛之人,他還能去參加段執的婚禮。
可是這一切都在剛才被打破了。
段執冷冰冰地問他,“你為什麼在等我吻你?”
這句話比什麼都讓人難堪,他的身體遠比思想誠實,嘴上說著要跟段執保持距離,可他的身體從來沒有拒絕過段執的親近。
那他又憑什麼要求段執時刻冷靜不可逾矩?
連他自己都沒做到。
他面對段執,既不像個長輩,也從來沒有把段執跟季圓一樣看待。
季書言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嘲諷自己,他活了三十幾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無助過,他無論是學習,事業,一路走來都順利體面,不是沒有遇見過困難,但他都自信自己可以解決。
可唯獨感情,他像個最失敗的學生,解不出公式,找不到算法。
他只有過兩段失敗的感情,久得他都快記不得,連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
他沒有炙熱地愛過誰,也沒有為誰黯然神傷,只懷著一腔責任感,想跟對方走下去。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為了另一個人心煩意亂,居然會是個比自己小了十三歲的,男人。
季書言抬手捂住了臉,輕輕嘆了口氣。
一想到明天還要面對段執,他就覺得六神無主。
他應該說什麼呢?
無論做哪種選擇,都像是死路一條。
這天晚上,季書言毫不意外地失眠了,第二天早上醒得卻很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他就醒了,他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腦子里都還覺得懵懵的,摸起手機看了一眼,才確認原來已經是早上了。
他慢慢地坐了起來,看著窗邊泄露的一絲天光出了會兒神,才掀開被子去洗漱,反正也不睡著了,不如起床出去散散步,說不定還可以找個理由不回來,也就能免于跟段執見上面。
他知道這樣有點慫,但季書言刷著牙,看著自己鏡子里的兩個黑眼圈,覺得自己除了逃避也找不到其他辦法了。
他腦子里亂糟糟的,根本應付不了段執的又一輪逼問。
洗漱完,他從衣柜里挑了一件米色的風衣,拿上鑰匙和手機就出門,打開房門的時候他還有點心虛,生怕吵醒就在走廊盡頭的段執,走路都格外輕手輕腳。
但他一下樓,就知道自己剛才白小心翼翼了。
段執就在樓下坐著,穿著昨晚的那件黑色毛衣,看上去也沒有睡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面前的煙灰缸里放著兩個熄滅的煙頭,似乎比他起得還早。
季書言愣在了樓梯上,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走,但段執已經聽見聲音,轉過身望著他。
看見他,段執也沒有意外,反而像是意料之中,有點無奈地輕笑了一聲,對他說,“你今天起得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