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他真的走過來,段執臉上的霜雪卻立刻融化了,身體不易察覺地僵直了,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偶爾跟他對視也立刻移開了視線,不敢看他,卻又像聽憑他處置,他說什麼做什麼,段執都會接受。
季書言嘆了口氣,心里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他們三個人一起往射箭館外走,季圓走得快一點,跟他們有一步的差距,季書言跟段執就成了并排。
看見段執繃直的唇角和輪廓分明的側臉,一副要閉嘴到地老天荒的樣子,季書言想了想,還是低聲說了句,“箭射的不錯。”
段執詫異地抬頭看向季書言。
但季書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神色不變,仿佛這句話不是他說的,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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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是季書言定的餐廳,就在這度假山莊里,主營法餐,廚師也是特地從法國挖來的,菜色出品還不錯。
這頓飯總算沒吃得太沉悶,季圓叭叭叭地講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季書言跟段執都偶爾附和上一句,表面上也看不出什麼問題。
只是結賬的時候,季書言卻發現段執已經先買過單了。
他在這度假莊園里是掛賬的,到離開的時候才需要付費,但這家餐廳是不屬于度假山莊,只是租賃了莊園內的場館,所以需要單獨付費。
聽到段執已經結了賬單,他皺了皺眉頭,看向門口,段執跟季圓站在一起,兩個人也沒聊天,各自玩著手機。
季書言很快又想到了別的什麼,給度假山莊的前臺打了個電話,果不其然,前臺說他的別墅費用和其他服務費也都已經結過了,是段先生付的款。
季書言神色更復雜了,他抿了抿唇,收回了手機,往門口走去,在回去別墅的路上他都沒有提起這件事,只是沉默地聽季圓跟段執聊天。
只是回了別墅,他三兩下把季圓打發去了外頭的游戲區,卻把段執留下了。
他看著段執,“我們聊聊。”
段執也終于直視他的目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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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起去了書房。
本來更適合談話的地方應該是庭院,但季書言現在一去那兒就想起昨天那段尷尬經歷,堅決不會再去了。
書房里一片漆黑,他打開了幾盞臺燈,燈光柔和卻不刺眼,自己在一張單人扶手椅上,又對段執說,“你也坐。”
段執坐下了,抬起頭,從射箭館碰面以來,第一次這樣好好地打量季書言。
柔和的燈光下,季書言的臉有種凝脂般的細膩感,像凝在了油畫里的美人,雍容又冷淡,他漫不經心地靠在椅背上,兩腿交疊在一起,十指修長纖細,搭在膝蓋上,拖鞋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只穿著白色襪子的腳,足背如弓,腳踝細瘦蒼白,像是一折就斷。
段執的視線一路向下,盯著他的腳看了幾秒,又將視線移回了季書言的臉上。
兩個人誰都沒有急著開口,書房里安安靜靜,像在等著什麼。
季書言舔了下唇,有點躊躇,他還沒怎麼跟季圓以外的年輕人交過心,醫院里的實習醫生們也只有工作關系,實在不知道怎麼能顯得平易近人些。
何況這還是一個喜歡自己的年輕人。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段執卻先開口了。
“其實我也有事情想告訴你,季叔叔,” 段執望著他,甚至笑了一下,“能先聽聽我的嗎?”
季書言措手不及,愣了一下,“那你說。”
段執盯著看了他一會兒,琥珀色的眼睛在不甚明亮的室內變成了濃墨一樣的黑色。
這讓季書言覺得有些不自在。
但片刻后,他就聽見段執說,“我已經定好了酒店和回去的機票,明天早上我就會走。本來我想今天白天就離開的,但又覺得這樣一聲不吭地走了很不禮貌,也對不起你跟季圓的款待,所以才等到了現在。”
季書言在腦海里準備好的臺詞一下子就忘了。
他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體,微微前傾,映在墻上的影子也跟著動了一下,像朵被攀折了的花。
他茫然地看著段執,“你說什麼?”
第21章 賭
季書言沒想到段執要說的是這個。
他皺起了眉,又問了一句,“為什麼?”
段執反而不明白季書言為什麼要這樣問。
他離開的原因分明顯而易見。
他低聲道,“我再留在這里已經不合適了,只會讓我們兩個人都覺得困擾,” 他看著季書言,猶豫幾秒,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吧,我以后也不會再來打攪你,你也不會再看見我,你不用覺得害怕,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麼了。”
他不后悔對季書言的告白,可他雖然性格散漫,骨子里卻留著一點紳士,昨晚未得季書言允許就吻了他,算是他二十年來感情上唯一一點出格。
他又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季書言卻很難再生起氣來。
段執雖然把自己說得十惡不赦,看向他的眼神卻澄澈如水,收斂了平時的囂張和浪蕩,眉眼英俊莊重,反而突出了本身的少年氣。
他神色復雜地看著段執,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