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腫瘤科自殺的那個病人,家屬來鬧事。”
“不是佟西言的丈人嗎?”
“是沒錯,可人家翻臉了。你知道,佟西言的前妻死了有五年了,什麼人情都淡了。”
梁悅輕哼了一聲,問:“談了價了嗎?”
孫副一愣,父子默契?這話梁宰平常在遇到醫療糾紛的時候問,咳了一下,他說:“20萬。”
梁悅推開窗戶做了兩個深呼吸,說:“告訴他們,最多2萬,不拿不勉強。”
“十月底就要晉級檢查了,眼下不宜把事情鬧大,你看……”
“孫伯伯,我不知道父親會怎麼處理這件事,不過我想,這個價格應該算客氣,隨便你是談判也好,周旋也好,你得幫我擺平它。”
說完,重新帶上口罩,頭也不回拉開了監護室的門。
看著孫副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才離開,梁悅有些虛脫,望著仍然是昏迷卻已經順利脫機的梁宰平,喃喃問:“爸爸,這樣做,對嗎……”
臨下班之前與殯儀館聯系,為老丈人安排后事,佟西言沒有工夫也不許自己想其它。下了班,剛把丈母娘接回家里,還沒來得及吃口飯,刑墨雷就來電話,讓去寶麗金。
佟西言說:“我還沒吃飯……”
刑墨雷還是一樣的霸道:“過來陪我吃。”
佟母推門進來催:“西西,趕緊吃飯,還得去趟超市給早早外婆買東西。”
佟西言哎了一聲,把手機放回臉頰邊,聽刑墨雷很是不悅的在問:“你把人接家去了?”
佟西言說:“嗯。”要不呢?總不能再跳一個。
刑墨雷頓了一下,說:“處理完了再過來,等著你。”
“車沒油了……”這麼爛的借口總聽得出來吧。
“九點,小區門口等我。”
佟西言瞪著掛掉的電話毫無辦法。
飯桌上只有佟家四口人,佟西言的丈母娘不肯出房門吃飯,不知道是不敢面對,還是不屑面對。
佟母把飯菜裝盤,交給佟早早:“寶貝兒,把這個拿去給你外婆。”
佟早早乖巧的點頭,端著盤子去敲門叫外婆,成功突破防線進門。
佟母一聲長嘆,給佟西言夾了塊粉蒸肉,沒有說話。佟老爺子也是一言不發,他跟老太婆站在同一線。
佟西言心里覺得愧對二老,實在咽不下去飯,擱了筷子說:“媽,爸,別怪我。”
佟母聽著房間里隱約傳出孫女稚嫩的聲音,似乎是在安慰,便又嘆了一口氣,說:“傻孩子。”
不知道是在說佟早早,還是她的父親。
匆忙吃了飯,帶著母親跟女兒逛超市,買了一車東西,等拎上樓一看時間,九點了,于是跟母親說了有事要出去。
佟早早跟樹袋熊一樣攀著父親,纏著要跟去。佟西言說不行。小丫頭咬他耳朵說你不帶我出去我就告訴奶奶大爸爸親你。佟西言只覺得頭上烏鴉亂飛,誰把他女兒教成這樣了,居然還學會敲竹杠了。
刑墨雷又打電話過來了,估計是等得不耐煩了。佟西言把電話塞給女兒,說:“吶,把剛才那話再說一遍。”
佟早早咯咯咯咯瞎笑不停,抱著電話說:“……大爸爸,爸爸要跟人去約會哦……我知道是跟你,我不會告訴奶奶的……好說的啦,大爸爸,蹦蹦他又買了套新模型吶……真的嗎?!……謝謝大爸爸!”
佟西言在門口換鞋子,他懶得去聽他們在講什麼,反正女兒都快不是他的女兒了。刑墨雷哄小孩兒有一套,平時早早可以騎到他頭上去撒野,可若是犯了錯,他只要是一板臉,早早立刻乖乖不做聲,讓認錯就認錯,讓道歉就道歉,比他這親爸還有威信。
未到小區大門口,遠遠就見刑墨雷抽著煙來回踱步,佟西言連忙加快了幾步,可到了跟前,又不知道說什麼,就這麼木木的站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想必他今天是被自己氣壞了。
刑墨雷用食指和無名指夾著煙,拇指摩梭他青腫的嘴角,而后用力抽完最后兩口,把煙頭踩在皮鞋底下,轉身拉車門。他的襯衫背后全濕了,不知道是因為三十幾度的高溫,還是自己急郁發泄郁悶的心。
佟西言跟著進車里,正拉后面的車門,被命令:“坐前面。”
于是只好乖乖坐到副駕駛座去,這個位置他很少坐,他在難耐的沉默里默默祈禱,夠了,夠了,放過我吧,好歹讓我把今天過完吧。
“疼嗎?”刑墨雷慢慢開著車,突然問。
佟西言連忙搖頭,自己惹的事,又怎麼敢喊疼。
刑墨雷抬手對著他受傷一邊臉就是一巴掌,力道不輕,佟西言“哎呀”一聲,反射姓的捂住臉。
“疼不疼?!”刑墨雷到底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氣。
“您打我干什麼?!”佟西言那個委屈啊,眼眶立刻紅了。
“與其給別人打,不如我自己動手!”刑墨雷怒吼,幾乎要掀掉車頂。
佟西言努力睜圓了眼睛看前面,不讓眼淚掉下來。
刑墨雷江邊剎了車,把佟西言從車里拖出來,拎著領子一路拖到大堤邊緣,摁在護欄上:“你他ma好好清醒清醒!”
佟西言猛的一下差點掉江里,半個身體探了出去,望著滾滾江水,眼淚無聲滴落。
就這麼僵持著,佟西言全無反應,刑墨雷恨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把人拉了回來,揪著領子眼對眼:“你要天真到什麼時候?你已經三十二了,不是二十三,你要我抄一輩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