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管理方面,我沒什麼經驗,爸爸平時也很少跟我提起工作的事,總是說,多虧了你們幫忙打理,他還省心些。”
刑墨雷點了點頭,沒錯,梁宰平極會識人用人。
“現在這樣,我什麼都不做總不象話,所以今天開始我就不回麻醉科上班了,爸爸辦公室的鑰匙跟保險柜的密碼我都有,暫時先接手做做看。我想跟你借佟西言用,到我爸爸醒。”
“借?”
“是的,讓他來院辦幫我的忙,我的脾氣除了我爸,就他還合適。”
刑墨雷沒有立即答復,梁悅說完了,走到人工呼吸機邊調整數據,沖著門外的護士站喊了一聲:“叫成主任進來。”
ICU主任一邊系口罩帶子一邊跑過來說:“在呢在呢。”
梁悅點了點呼吸機上的數據,說:“自主呼吸還不錯,你看看能不能脫機,查個血氣給我。”
吩咐完了,伸了個懶腰,示意刑墨雷跟出來,兩個人往辦公室去。刑墨雷說:“你從我這里借走一個主治,我不是少個人了嗎?”
梁悅面無表情,停下腳步抬頭看他,說:“我不是跟你借,我是跟你支會一聲。怎麼,你少了他,這班就沒法兒上了?”
刑墨雷頭回見梁悅這樣氣勢十足的說話,倒是跟梁宰平有那麼幾分相像,于是沒有反駁,只在心里說,借別人你隨便,借這個,沒我點頭,他不會跟你走。
“聽說你科室早上有個病人跳樓了,麻煩嗎?”
“那是佟西言的丈人。”
“哦,那還好辦。”梁悅波瀾不驚。
之后還是昨天那撥人,陸續都到齊。梁悅坐在辦公室喝水,他喝得很少,好像此時此刻喝水也是件痛苦的事一樣。
二三十個人沉默著,聽梁悅一個人說:“叔伯前輩們這兩天的作為我都看得到,爸爸早上六點復查了CT,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記在心里,這個時候還能堅持著做好自己的本職的,對爸爸來說,就是最好的支持。我沒有經驗,醫院業務,孫院長您在行,后勤外交,王院長您是爸爸最贊賞的人,這段時間,你們要多幫幫我,可別等爸爸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罵我敗家。”
話說到這份上,誰都聽得出來是個什麼意思,王副點了個頭,孫副立即說:“放心吧!”
外面護士敲門,說市長來了。梁悅站起來,突然閉上眼睛晃了一下身體,緊抓著桌角穩了穩,又跟沒事人一樣,走到最前面去了。
佟西言趁著父母親都陪著丈母娘,趕緊把手上的活結了,上監護病房去看梁悅,擔心藥姓過了,他還是不能接受現狀。梁宰平一向寵溺無度,突然這麼一撒手,糖罐里泡大的梁悅,這壺黃連水恐怕難咽。他對梁悅一直有種說不明的親切好感,第一次為外人這樣心疼,就像心疼早早。
監護室外面擺滿了各色花籃,有署名的沒署名的,大大小小數十盆。梁宰平有個強大的人際關系網。想必外人都已經知道消息。
梁悅與神經外科主任小聲談事,余光瞟到佟西言,對他輕點了個頭,示意他稍等。
今天的梁悅看起來與平時有很大不同,似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好幾歲,眉眼棱角看起來越發像他的父親,連說話時的樣子也有了大人的味道,只是身形憔悴的不像樣,那點薄底子原來就風吹即倒,此刻竟能撐起來,到底是梁宰平的兒子。
“你來得正好,刑墨雷跟你說了嗎?”梁悅帶上監護室的門,留一室安靜。
佟西言說:“我沒有碰到他。”
放在寫字臺上的手機響了,是梁宰平的。梁悅剛要坐下,又站起來去接,視線沒有離開梁宰平略微浮腫的臉。
“……不是,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請問你是哪位?……不,他沒法給你回電話,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他是我爸爸……哦!是您啊蔡伯伯,我說呢,聽著您的聲音都覺得親切……是的,不過沒有什麼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對對,謝謝您了,您真是有心……”
講電話的樣子跟語氣,都像是沒事人一樣,沒見到病床上的梁宰平的人,倒真要被糊弄過去了。佟西言皺眉頭,看梁悅掛了電話,全身脫力一般坐下來。本來多麼任姓的一個人,要他一下子承擔梁宰平所承擔的,老天爺太狠心。
佟西言撫平床角一點皺褶的床單,問:“神外主任怎麼說?”
“……沒什麼。”梁悅抬頭看他,彎起的眼睛與其說像笑倒不如說像哭。
佟西言蹲下來,伸手摸摸他的耳朵,低聲安慰:“別擔心,會好起來的,你爸爸見不得你吃苦。”
梁悅低語:“早知道不跟他吵了,還是頭一回生這麼大氣呢,話都不跟我說,看也不看我一眼……”
佟西言心臟又緊縮了一陣,連忙問:“你要刑主任跟我說什麼?”
梁悅捏鼻梁根,疲憊的說:“我想你能來院辦,那幫老家伙,這會兒面上應得挺好,真有事兒,也只有爸爸鎮得住,你來幫我,我不至于一個人。”
佟西言以為梁悅是病急亂投醫,說:“我從來沒有接觸過行政方面的工作,你要找人幫忙,我給你找更合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