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再見。”柳青怪可愛的招了招手,回位置去。
佟西言淡淡掃了一眼刑少駒,什麼都明白了,說:“做什麼?忘了我跟你說的話?你爸爸在學習怎麼談戀愛,這位就是你的預備后媽。”
刑少駒再一次看向那年輕的身影,下巴差點掉了。
仍然沒有人告訴他真相,第二次院周會上孫副看梁悅的樣子就知道了。只字不提扶正的事,連下周省里的質控檢查,也說自己不便迎接那些領導,要孫副代勞。
散會后梁悅先回了辦公室。孫副直接找上兩位擔大任的主任,質問為什麼沒有跟梁悅談,結果兩位主任干脆抵死不肯接這重任,推了。
佟西言正整理資料,不解問:“談什麼?”
孫副一轉身,兩眼放光,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說:“小佟,只有你了!”
佟西言莫名其妙,問:“什麼事?”
“跟梁悅說,他要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讓律師來一趟,辦些手續。”
佟西言呆呆問:“什麼手續?”
“醫院要過渡啊!這麼一大家子人沒個首腦要怎麼做事!”
“但,但是,梁院長不是漸漸有好轉,我看他的反應——”
“會眨眼并不表示他看得見,損傷太嚴重了,即使他能醒過來,智力也不會超過一個8歲的孩子,何況目前還是植物人的狀態。”神外主任沉重的嘆息。
佟西言坐在椅子上,半晌沒了想法,梁悅這段時間那麼樂觀有動力,他對自己說的那些關于梁宰平的話,全是好的,以至于自己早上去看,都沒有分辨出來。
“小佟啊,梁悅很信任你,由你來說最合適了!”孫副恨不能逼著佟西言立馬就點頭。
刑墨雷在邊上突然哼了一聲,說:“他不是主治,更不是首診,他有什麼資格去跟病人家屬談話!”
祁放插了一句:“看得出來梁悅對佟醫生是很信任的,那天在餐廳,我就這麼覺得了,所以,為了醫院,佟醫生真的要為民言青命,勞駕這一次了。”
佟西言回絕的話說的很困難。想必梁悅聽到這些話,一定是五雷轟頂。又或者,他其實早就知道了,他是那麼優秀的麻醉醫生,不會看不出來病人的神志狀態,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是在自欺欺人,任何人說任何話都沒有用。
刑墨雷突然怒喝:“行了!肥差怎麼沒見你們推來推去?!這點事情就難住了,還都是醫院的干部領導,中流砥柱!你們不敢跟他說,我去說!”
于是眾目睽睽下,拂袖往院長辦公室去。
佟西言愣了愣,一扔文件夾就跑出去,在走廊上把人攔住了:“等等!你現在不能去!”
幾個主任跟了出來。文印室的小文員正好經過,狐疑的看著這一堆大小領導。
孫副站在門口壓低了聲說:“你們要不要直接嚷嚷給他聽?!”
一行人才又回到小會議室,剛坐下,ICU主任就接起了電話,聽了沒幾秒,啪一下合攏手機:“去ICU,院長剛才心跳暫停了!”
氣管導管重新被插了回去,自主呼吸微弱間斷,氧飽和度在八十五徘徊,心率不穩,間歇房顫,情況相當糟糕。
上班的副主任磕磕絆絆像是嚇壞了,說:“剛才突然就沒心跳了,按了好半天,強心藥也給用了,不明原因的,現在剛穩下來一點,才有空給您打電話。
”
這種情況,是不祥之兆。出現反跳的病人中,死亡率是很高的。神外的主任跟ICU主任交換了一記眼神,隔著口罩也看得出對方面色凝重。
梁悅出奇的鎮定,走到監護儀前,調前面的數據看。
只有佟西言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平靜,明凈大師那根簽,他是相信的。
搶救記錄放在病床尾部的案上,清楚記錄著梁宰平的病情變化,時間,措施,短短十來分鐘,卻是散發著黑色氣息的十來分鐘。
梁悅清了清喉嚨,在站滿了人卻鴉雀無聲的監護室里開口說:“神外張主任留下,其他人回去上班吧,別跟這兒杵著。”
刑墨雷出去前狠抓了一把張主任的肩膀,一個眼神刮過去,那意思是,就現在說!正合適!
張主任一下子緊張起來,定了定神,看了梁宰平的兩側瞳孔,疼痛反應,目前是深昏迷的。生命體征倒是漸漸平穩下來了。
梁悅說:“你跟我說個實話,就現在這樣子,到底有幾成蘇醒的把握,不要顧慮,我心里有些數的。”
張主任口干舌燥,這是他行醫幾十年遇到的最困難的一次病情交待談話。
“并不是說一點希望都沒有……”
“你據實說,不用跟我扯那套談話技巧。”梁悅直率的打斷。
張主任咬咬牙,得了,干脆點說了吧,瞞不了他一世的。
“院長的情況非常糟糕,如果不再出現意外,他蘇醒的可能姓,我是指意識清楚的可能,等于零。”
梁悅坐了下來,摘了口罩,平靜的問:“蘇醒的可能姓等于零,那麼死亡的可能姓呢?”
“……還要繼續觀察,但,你要有心理準備。
”
梁悅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說:“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天下午梁悅在監護室一直沒出來,窗簾拉上了,誰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誰也沒有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