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風日下。”賣酒的老漢搖頭嘆息。
沽酒的劍客看了看那兩個少年人的背影,似有些愣怔,旋即哂然一笑,“這世道,哪里還有什麼風,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即便是亂世,也不能丟了風骨。”老漢冷哼一聲,把盛滿酒的葫蘆還給劍客。
“你在這潯陽城中偏安一隅,又哪里知道,外面亂成了什麼樣子。”劍客仰頭灌了一口酒,晃晃悠悠地離去。
辰子戚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酒肆前空空的,只有沽酒老漢百無聊賴地揮著趕蠅的草繩。
“怎麼了?”丹漪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沒什麼,剛聽到個有些耳熟的聲音,許是聽錯了,”辰子戚撓頭,轉眼看到了賣梅花糕的鋪子,呲牙一笑,蹭到丹漪面前繼續用那小調不倫不類地唱,“哥哥莫羞惱,弟弟想吃梅花糕。”
丹漪哭笑不得地彈了一下辰子戚的腦門,拉著他去買梅花糕。
前去打聽消息的手下很快回來,那些人是極陽宗的,來觀禮素心宗新掌門繼位,路過潯陽。
打從無音師太死去,氣宗宗主羅鴻風就一直在素心宗主持大局。趙素柔繼位,也是由氣宗宗主直接通知各派前來觀禮的。
“看來羅鴻風對趙素柔很滿意。”辰子戚摸了摸下巴,當初素心宗被圍的時候,可沒見羅鴻風說話,如今無音師太死了,他倒是過來主持大局。
“羅鴻風想要趙何天的遺書,無音一直不給他,當然盼著無音早點死。”丹漪淡淡地說。他查了歸云宮的典籍,早年并沒有人提及遺書的事,只在三百年前有一條記錄,言及趙何天似有一份遺書藏在素心宗中。
既然歸云宮有記載,那麼作為氣宗宗主,羅鴻風定然也知道點什麼。近年來素心宗動作頻頻,引起了羅鴻風的注意,他一直懷疑,這事跟遺書有關。
“你說,武功練到極致,真的可以成仙嗎?”辰子戚躺在客棧的床上,把玩丹漪的手指。
“或許吧。”丹漪想了想道。他并沒有見過誰修煉成仙過,丹家祖上活得最長的鳳,也只活了四百歲,最后化作一把枯骨。
“你們丹家人,不是神仙嗎?”辰子戚把腦袋挪到丹漪胸口,歪頭看他。
“不是。”丹漪摸摸那毛茸茸的腦袋,幫他把發帶拆了。他們是神明的后裔,與真正的神明還是有區別的,嚴格來說,只能算是一種精怪。生而為鳥,卻能化形為人。
歸云宮的那些鳥兒,也是如此。
次日一早,辰子戚帶著烏不見、涂不顯去廬山。已經跟廬山派熟悉了,不好再讓侍衛蒙面,極易被認出來的刁烈,就被留在了潯陽接應。丹漪則變成小紅鳥,窩進辰子戚懷里接著睡。
清晨的廬山,云霧繚繞,瀑布帶來的濃濃水汽很是宜人,深吸一口神清氣爽。
山道上,幾個廬山弟子正拿著木桶和刷子,奮力在石頭上刷著什麼。辰子戚打馬過去,跟幾人打招呼。
“小師叔。”幾個二代弟子都認得他,放下手中的東西躬身行禮。
“你們在做什麼?”辰子戚抬頭看看那平滑的石壁,上面有許多墨痕,因被潑了水,字跡模糊看不出內容。
“我們在清洗山石,”其中一人憤憤道,“近來總有人半夜在石壁上亂寫亂畫,掌門命我們清理。”
辰子戚點點頭,同情地拍拍師侄的肩膀,把在潯陽買到的梅花糕分給他們吃。
而后繼續上山,果然在其他石頭上也看到了題字。
【南山星斗北山云,三疊泉中尋仙人。】
“這字瞧著,有些眼熟。”辰子戚盯著那半句詩看了半晌。
“啾。”丹漪鉆出來看了眼,落筆蒼勁,帶著揮之不去的文人風骨與劍客柔情,不就是春熙殿里那個啰嗦的教書匠——洛云生的筆跡嘛!
“你也看出來了?”辰子戚低頭,親了一口小紅鳥的腦袋。
天德帝登基之后,洛云生便辭官了,言說要繼續去游歷寫詩。這人有個愛好,就是走到哪里看到美景,便要賦詩一首。海樓先生的墨寶,在文人雅士之中可是很值錢的,只可惜,廬山派這些練劍的粗人,并不懂得欣賞。
爬上山,走到廬山派門前,就見阿木蹲坐在青石階上,一臉的不高興。看到辰子戚走過來,眼睛頓時亮了,噌的一下躥起,像見到主人的小狗一般,搖著尾巴撲了過來。
“啾!”看著如同攻城巨木一般撞過來的小胖子,小紅鳥立時發出尖銳的警告聲。
烏不見眼疾手快地一把攔住,被沖擊力帶著轉了個圈,“王爺身上還有傷呢,經不得您這麼一撞!”
阿木聞言,立時收了腳步,乖乖地站在原地,“哥哥,你怎麼才來呀!”
“娘親呢?”辰子戚抬手,把阿木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揉亂。
“娘親在院子里,”阿木想起什麼,臉又拉了下來,“二皇兄也在。”
老二?辰子戚心中咯噔一下,跟著阿木去見常娥。一路上聽著阿木講二哥有多討厭。
他被送到廬山之后,發現二皇兄也在這里,并不想理,只一直求著舅舅去救娘親。
二皇兄卻多加阻攔,言說要等素心宗被圍那天才能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