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雖還是那張沉默的臉,整個人卻在眨眼間變得不太一樣,他就像他嘴邊的那枝剩下半截的煙頭,隨著吸起,點點鮮活、緩緩明亮……
我吐出一口煙圈,忍不住就把逗妞的那套搬出來逗他,他當然沒半點像妞的地方,我就是單純心情好,想逗逗他:「你找我,我就方便。」
結果他笑了,眼角繃出幾條細紋,還挺好看。
幾個小時下來,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笑。心驀然動了動,有些癢,我自己也說不清緣故。
我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后來才朝程瀚青抬了抬下巴,在耳邊比了個電話的手勢,笑說:「走了────再連絡。」
他嗯了聲,我們各自朝反方向離去,從次開始好幾年剪不斷的性關系。
......買子后來知道我身邊有個程瀚青這麼個人,愣了很久,驚訝地問:「你、你是同─────」
我當時瞟了他一眼,懶得回答這句廢話。
買子皺起眉頭,像是才反應過來我的意思,在我冷淡的反應下尷尬笑了聲,不知又在想什麼。
「也是,看你也不像,」他捏著手里花生苦笑,后來也不知到是在對我說話,還是對他自己說:「其實我也────算了,沒事,逢場作戲嘛.....我明白,沒事.....結婚前多玩多看,以后心才收的牢、才牢。」
第26章 二十四(上)
程瀚青曾問我為什麼會去混黑社會。
我當時回想了下自己過去十幾歲時的日子,聳了聳肩,回答:「閑的吧,不混我能干嘛。」
那時我們之間的相處不在那麼單調,有時完事后,也會隨意的閑聊幾句。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我向他坦言自己以前是干什麼的。
程瀚青知道之后沒什麼特殊反應,離奇的是,我被他眉眼間的那份淡定取悅,自己也十分不解,忽然就升起了想更多說點什麼念頭。
我斷斷續續說起自己從前那段帶點瘋狂色彩的生活。
程瀚青頗有興趣的樣子,靜靜聽著我描述那些虛虛實實的黑社會生活。我是掐著分寸的。說別人的事多,說自己的事少。就算提起自己,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部分。
那年代,出來混的兄弟多數著著迷刺青。這算是一種黑幫風氣。出來混的兄弟很少用真名,八成是綽號,好像明星取藝名那樣,再不然就是身上有某種特別顯眼的特征(例如:紋身,傷痕),這類似他們的第二張身分證。很多做到大哥級之后,都講究兵不血刃,當混到一定地位,不再總需要自己親自舞刀弄槍的時候,那些已經叫得出名字的人物,只要把他們身上那些代表性的『身分證』亮出去,誰都要賣他們三分面子,這才叫真正的走路都帶風。后來那些后生晚輩有樣學樣,各種奇形怪狀的稱呼越來越多,染頭發,穿耳洞,瘋刺青,左青龍右白虎,還沒混出個名頭,就傾向先把自己弄得兇神惡煞,招搖囂張',走在路上,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黑社會一樣…….
我跟程瀚青分享不少以前聽過各種詭異的『混號』,也跟他說起幾個大哥的傳奇故事,他平時少有表情,可那個下午,他的眼神都透著隱隱的笑意。
他問我:「那你以前有什麼綽號?」
我伸手把地上的煙灰缸拖到手邊,說:「想知道啊?」
程瀚青彈了彈煙灰,嗯了聲。
我以前的確有個綽號,原本那只是羅軍一個漫不經心的玩笑,結果被其他人叫開了。有一次勞力仔請手下一大群弟兄去洗三溫暖,在大眾澡堂聽見羅軍叫我,就忍不住大笑,當場就虧著羅軍說:「阿東這個『藝名』取得好啊!名符其實!以后去大哥店里幫忙,那邊美女不缺,就缺個鎮店帥哥!」......
────好像都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程瀚青難得有這種迫不及待的樣子。他問我:「到底叫什麼?」
我忽然玩心一起,指著自己的臉說:「你說這叫什麼?」
程瀚青頓了頓,一副你耍我吧的眼神。我哈哈大笑。
「......后來我大哥走哪都叫我靚仔靚仔,很多人就跟著起哄,開始有人叫我靚東、有人叫我靚仔東,之后唯一會連名帶姓叫我的人就只剩下仇家了。」我笑。
程瀚青說:「聽起來有點像香港的那種古惑仔。」
「靚東……」他忽然這麼叫我,我轉頭看著他,他神情有些玩味,一雙眼神仔細地打量著我,宛如一場赤/裸的視/奸。
他的嘴微微動著,像是反復把那兩個字放在口里嚼,反復地、慢慢地嚼.......
我將煙惡意地噴在他臉上。
靚東。他又叫了一次。這次比較模糊。
同樣兩個音節,從程瀚青嘴里叫出來卻別有滋味,聽起來跟別人都不太一樣,或許因為我們那時剛做完愛,我總覺得他在跟我調情。
.......
當年,羅軍是勞力仔手下最出色的一位『武將』。勞力仔轉型之后,酒店一間接一間地開,事業規模越做越大,重心大多擺在賺錢,早不在從前那般喊打喊殺,其中多少也扯到了歷年來政/黨輪替、警政大換血的緣故。
我是正好趕上末段時期。
勞力仔一無反顧棄武從商,受打擊最大的應該就是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