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見著了眉眼跟那人有六成似的江依美,去了那間以往的他不可能涉足的小飯館,重新遇見周裴景。
會議室的門開了,表舅和梁醫生走出來,后面跟著周裴景,還有另外一個心理治療師林博士。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表舅說,“去梁醫生辦公室說吧。”
周裴景擠到謝致身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夸張地張開雙手抱住謝致,對他撒嬌,大眼睛里泛出淚花來:“周裴景想睡覺。”
到了梁醫生辦公室,周裴景一挨著凳子,就靠在謝致肩上睡著了。
“先說好消息吧,”表舅自顧說,他拿出了周裴景的CT片子,放在背光屏上,“周裴景的后腦曾經受過重擊,你看這塊地方,曾經有過有血塊,但年代久遠,并且血塊不大,最重要的是,他受傷的時候還在發育期,大腦細胞活躍度極高,血塊已經被他自行吸收了,他現在的腦部沒有任何問題。”
“你有沒有發現,周裴景的思維很活躍,只要提出他能夠聽懂的問題,他的反應速度和正常人一樣快,普通的智力障礙不是種表現,”梁醫生加了一句,“他學習能力也很強,你之前告訴劉院長,周裴景不識字,我教他看了一些字母和簡單的漢字圖片,他很快就學會了。”
“他失智的現象,不是生理性,是心理性的,”林博士解釋道,“首先是他心理上習慣了現在的狀態,又加上他以前的生活環境單一,缺乏引導,精神狀態就依然保持著他身體尚未痊愈時候的樣子,也就是說,他是可以被治愈的。
讓他變回一個正常人,并不是難事,這主要是心理學范疇的問題。”
“那麼壞消息呢?”謝致很直接的問。
“壞消息就是他記憶的損傷,可能是永久性的,”梁醫生道,“他或許永遠也沒辦法把失去的記憶找回來了。”
“但他昨天叫我學長,看到……一個以前傷害過他的人,反應很強烈。”
“如果把周裴景的大腦比作一臺電腦,他以前的記憶就是中了病毒的電腦芯片,”梁醫生組織語言,打了個比方,“這種損害是不可逆的,他的大腦功能現在通過自我修復回到了正常水平,就像格式化了。當然,你說的情況理論上是可能出現的,畢竟人的大腦不能和電腦相提并論,一些令他印象深刻的東西的碎片還在,也不足為奇,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大腦中的大部分資料都被清空了。”
周裴景突然換了一個姿勢,趴到了謝致腿上去。
謝致把周裴景扶好,讓他趴得更舒服一些,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道:“這不算壞事。”
幾個人又敲定了周裴景的治療方案,要在香島待上至少兩個月的時間。
“你平時也可以讓他進行一些學習,有助于他自我意識的修復。”林博士整理著資料,告訴謝致。
“比如帶他去學畫?”
“畫畫是有幫助的,”林博士認可,“或者給他放些電影。”
“恩,我前幾天給他看了神偷奶爸。”謝致深覺自己遠見卓識,極富育兒經驗,決定低調地炫耀一下。
“……那是什麼?”林博士是美籍華人,對這個名字很陌生,總覺得怪怪的。
梁醫生搶答:“卑鄙的我,Despicable Me!”
“……”
周裴景揉著眼睛抬起臉:“哎呀,神偷奶爸呀,還沒有看完呢。
”
“回家看。”謝致捏捏周裴景的臉。
周裴景得寸進尺:“那壞蛋呢?”
“壞蛋?哦,明天。”
林博士忍不住問:“壞蛋又是什麼?”
這下梁醫生也答不上來了,好奇地看著謝致。
謝致無奈道:“歌劇魅影。”
回家路上,謝致情緒還不錯,順道去書城買了兩張神偷奶爸的藍光碟,在影音室放給周裴景看。
晚餐后,他還叫人送了畫具來,挽起袖子打算手把手教周裴景畫畫。
他的素描水平雖然不及周裴景那時候百分之一,不過謝致考慮了一下,現在教教這個小白癡還是綽綽有余的。
沒想到的是,周裴景握一支謝致給他削好的HB鉛筆,滿屋子跑圈,就是不愿意去畫板邊坐定下來。
謝致原本想隨他去鬧,就自己去工作了,到該睡覺的時間,謝致正在開視頻會議,讓菲傭抓周裴景去睡覺,過了很久他結束會議了,一開門,菲傭站在他書房門口,期期艾艾跟他說:“周先生不愿意睡覺。”
謝致差點掀了房子才逮到了這條泥鰍,周裴景穿著睡衣在客廳里騎小鹿,見謝致氣勢洶洶走過來,還以為在跟他玩我跑你追,跳下小鹿就往樓上躥,千鈞一發之際給謝致捏住了腳腕,笑得停不住,轉身坐在了樓梯上。
“周裴景,”謝致板著臉訓他,“幾點了?”
周裴景覺得謝致生氣了,不說話,沒臉沒皮的蹭到謝致身上去,巴著他不放,好像知道謝致吃他這一套似的:“幾點呀?”
謝致拿他沒辦法,想起之前小飯館老板娘的那一句“他最會順著桿子往上爬”,恨不能穿越時空去贊同她。
他把周裴景抱起來,錮在懷中,強行塞回床里,謝致抬手給他看表:“十分鐘,如果你還不睡著,明天就別想看歌劇魅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