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嚴嚴接通的這個電話的,明明是艾寶接的呀!
“……嚴哥,你說為什麼遇到這些事情的會是我啊。”許崢深醉醺醺地靠在他公司頂樓天臺的圍欄上。
“嚴哥,我好冷啊。”、
“這麼多年,我早就不正常了,嚴哥你說為什麼偏偏是我呢?為什麼我媽從我爸死了以后,就覺得我是我爸,和我上床?好惡心啊,真的好惡心啊嚴哥……我媽把我綁在床上,還說要給我生孩子好惡心啊,嚴哥,好惡心……這是什麼東西……”
“你以前揍我,問我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許崢深滑坐到地上,他的腳邊擺滿了瓶瓶罐罐,“嚴哥,我也不想變成這樣的……可是不變成這樣,我有什麼辦法……我會瘋掉的,會死掉的……”
艾寶晃了晃自己的腳丫子,他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亮亮的,他歪著頭傾聽著電話另外一頭,許崢深斷斷續續說的話。
他偏著頭,側耳細聽,好像是聽明白了,又好像是什麼都沒懂。
“我有時候覺得,我爸好像就是活在我身體里面了……要不然為什麼我媽會這麼瘋……”許崢深把酒瓶子往自己的嘴里塞,他想喝酒,結果手不穩,直接把酒潑在了自己的臉上。
酒水順著許崢深的臉滾落而下。
“啊……好難受啊……”許崢深抹了一把臉上的酒。
夜晚的秋風吹到他的臉上,許崢深感到自己的臉既有一種被酒精灼傷后,火辣辣的刺痛,又有一種沁骨的冰涼。
許崢深望著他對面漆黑的夜空,還有遠處一棟又一棟亮著各種各樣的彩燈的高樓大廈。
它們閃爍著,模糊著,朦朧著,許崢深的眼鏡早就不知道落在哪個角落了,他現在醉眼迷蒙,也看不清東西。
許崢深感覺自己的臉在扭曲,在變形,他的臉上仿佛長出了另外一個人的臉——那張臉與他相似。
那是他的父親。
“都是我不好,我和我爸賭什麼氣啊,害他被撞死了……都是我的錯……”許崢深輕輕地喃喃自語。
“嚴哥,我也不想死的,我快死掉了。嚴哥,我媽懷孕了,你知道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媽懷孕了……”他狂笑起來,笑得讓人毛骨悚然。
艾寶卷著被子。
他靜靜地聽著許崢深有些癲狂,又沒邏輯的話。
“她怎麼就懷孕了呢?……嚴哥,你說我爸是不是要從我身上活過來了?因為我害死了他,所以他要從我身上活過來了?”許崢深疑惑地問,“可是我不想死,我不想讓他活過來,我還想活著的……”
許崢深說著說著,突然又哭起來。
他嗚嗚地哭著,倒也不撕心裂肺,只是壓抑地低聲哭著,跟哭喪似的。
偶爾還可以聽見他的咳嗽聲和反嘔聲。
艾寶眨巴幾下自己的眼睛。
他并不理解為什麼電話里的人哭了,是遇到什麼很傷心的事情了嗎?
只不過艾寶也不認識這個人,也就沒有問他。
許崢深抽噎了好幾次,他咬住自己的手,又把手背給咬出血來了。
血的味道叫他冷靜下來。
“嚴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和我說說話吧,就一句話也好……”許崢深沙啞著聲音懇求道。
這是他在清醒時從來沒表現出的低聲下氣。
“嚴哥,你愛我也好,恨我也好,你不要忘了我啊,你和我說說話吧,求你了,嚴哥……”許崢深巴望著,他縮在天臺上的角落。
他的耳邊是呼嘯而過的秋風,它們跟刀子似的,刮得許崢深的臉痛。
“嚴哥,你理理我吧,你打我吧,恨我吧,討厭我吧,惡心我吧……你一定不要不在意我啊……”許崢深說,“你不在意我,這個世界上就沒人記得我了,我會死的,我爸爸會活過來,我會死掉的……”
“和我說一句話吧,求你了,嚴哥……”他說。
艾寶探出自己的小腦袋。
他往手機的方向費力地扭了扭自己的毛毛蟲被子身。
“不可以,”艾寶突然開口。
他脆生生地對著電話說,“嚴嚴不可以愛你,也不可以恨你的,嚴嚴是艾寶的嚴嚴,不是你的嚴嚴的呀!”
許崢深頓住了。
他大概是沒想到,聽這通電話的,會是嚴塘的那個小男朋友。
他愣了,面上的神情像結冰似的,瞬間凍住。
艾寶還在繼續說,“你走開,艾寶不要你靠近嚴嚴!”
艾寶說話時,他白白胖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既不生氣,也沒有那種遇見別人想搶走自己的嚴嚴的委屈,他全然面無表情,杏眼里也只有一片干凈的漠然,這叫他露出一種驚人的冷酷來。
129 他會飛(一)
一百二十七.
從前,有一只
長了腿腿的胖胖云。
——
十月份的C城里,發生了一件大事情。
倒也不說是轟動全城,畢竟知道這個事情的人有限。
許家的繼承人,許崢深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據說他是在半夜,進入自己母親許夫人的房間,用繩活活勒死了她。
他勒死了自己的母親也不怕,更不跑,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回房間里睡覺。
還是第二天進來送餐的保姆發現的。
保姆走進床邊,看見床上的許夫人死不瞑目地盯著她,嚇得手里的餐盤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