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看著艾寶跟白面團似的肥手,在暗綠色的圍巾中穿梭。
艾寶的手指時不時張開又蜷縮,像一朵小花似的。
“好啦!嚴嚴!”艾寶滿意地看了看嚴塘脖子上的蝴蝶結。
“艾寶系好了!”他很得意地和嚴塘說。
嚴塘自然知道艾寶系成了什麼樣子,他無奈地摸了摸自己下巴處碩大的圍巾蝴蝶結。
嚴塘感覺,自己現在就好比是一個圣誕節禮盒。
不論再怎麼樣,嚴塘也還是很喜歡這個艾寶給他系的第一個圍巾。
“很好看,謝謝你,寶寶。”他摸摸艾寶的頭,很是誠懇地夸獎道。
艾寶眨巴幾下眼睛,“不用謝的呀!”
而后,他和嚴塘便手牽著手走出房間。
大前天的時候,嚴塘已經帶著羅先和劉唐興,去拜訪了謝家。
謝家的當家是一個混血兒,身高和嚴塘差不多,都是一米九出頭了,他西裝革履,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很冷漠。
和他們交流的是,另外一個總是笑瞇瞇的孫姓的男人。
這位孫先生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三言兩語就把劉唐興和羅先的底細摸了清楚。
嚴塘陪著劉唐興和羅先,和這位孫先生商談了差不多小半個下午,最后,在幾次交涉下,劉唐興和羅先還是得到了謝家的庇護。
這總比他們和嚴塘單槍匹馬干好。
嚴塘和劉唐興還有羅先告別時,他第一次在他們臉上看見了這些天來最放松的笑。
劉唐興注視著羅先的眼神里,再也不是那種壓抑不敢言的愛意。
如今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嚴塘也為他們感到高興。
很多時候,就算一個人握著再多的證據,站在再正義、再正確的位置上,他們想扳倒一個龐然大物,也并不是單靠一腔熱血能做到的。
謝家愿意搭上他們,給劉唐興和羅先保護,比起嚴塘能提供的,要好上太多。
嚴塘牽著艾寶出了門,今天他們沒打算出遠門。
嚴塘就想帶著艾寶在小區里面溜圈。
門一打開,外面的冷氣就迎面吹了過來。
艾寶像一只小鵪鶉縮起了自己的脖子,把自己藏在厚厚的圍巾里。
“要和嚴嚴揣手手!”艾寶伸出自己的胖手,在嚴塘面前揮了揮。
嚴塘聞言伸開自己的大手,把艾寶的整只手一把握住。
“暖和點了嗎,寶寶?”嚴塘站在艾寶的面前,把艾寶柔軟的針織圍巾扯高一點,擋住他的臉頰。
“暖和了!”艾寶隔著圍巾,悶聲悶氣地說。
他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嚴塘的大手總是溫暖的,盡管有一點點粗糙,但是艾寶還是很喜歡嚴塘握住自己的手。
十月份的冷風已經有雛形了,嚴塘有先見之明,早早地就幫艾寶穿好了秋褲。
艾寶在外邊倒是也不感覺到寒冷。
不過因為好久好久沒穿秋褲,這頭幾次穿,他還有點不習慣,走路一扭一扭的,像一只笨拙的小企鵝。
艾寶瞇瞇眼睛。
風冷冷地吹到艾寶的臉上,艾寶感覺它們想和他說點什麼,但是它們走得太快了,艾寶又聽不清楚。
你們要和艾寶說什麼的呀?艾寶問風。
風喘口氣,在艾寶的耳朵邊慢跑了一會兒。
艾寶呀,艾寶呀,她要回來啦!風很高興地和艾寶說。
我們聽到她的聲音了,她要回來啦!它說。
艾寶很驚訝,他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真的嗎?
風點點頭,當然了呀,這個世界上不會有誰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艾寶的耳朵被它們凍得紅紅的。
不過他還是很高興。
謝謝你們告訴艾寶的!他向風道謝。
風爽朗地說,不用客氣!
而后它們又呼呼地繼續自己的奔跑。
它們的一生就是在不斷地奔跑,如果停下來了,那可能就是死去了。
嚴塘走著走著,突然看艾寶的小圓臉上蕩漾出笑容,他撫上艾寶的小臉,以為艾寶又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了,一個人在傻樂。
他捏了捏,“寶寶,你在高興什麼呢?”
艾寶扭頭看著嚴塘,他的眼睛亮亮的,“嚴嚴!風和艾寶說,夏夏姐姐要回來啦!”
嚴塘原本掛在臉上的淡笑陡然凝住一瞬。
但是,他還是強行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嚴塘沒急著說話,他握著艾寶的手,他們走到小區的噴泉處。
進入秋天了,小區里的噴泉已經不再工作,一池塘的噴水設施安安靜靜地困覺。
“那寶寶,夏夏姐姐要多久回來呢?”嚴塘低頭,看著艾寶輕輕地問道。
艾寶想了想。
他搖搖頭說,“艾寶也不知道的呀!”
“夏夏姐姐,就是要回來了!”艾寶很興奮地說。
他拉著嚴塘的手,非常高興地甩了甩。
嚴塘望著面前開心的艾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一個事實——劉夏涼在三年前就死了。
她直接從八樓的教學樓上,一躍而下。
沒有任何求生的意識,沒有任何對生的執著。
據劉唐興說,明明是及時送進了手術室,可是最后也還是死了。
然而艾寶明顯不太能理解這一塊。
艾寶清楚死亡,但卻不清楚為什麼劉夏涼是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