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寶也哭得整張小圓臉上都是淚。
他看著面前眼里全是血絲和眼淚的夏夏姐姐,茫然又驚恐。
艾寶并不知道他悄悄跟著夏夏姐姐走,看見的東西,聽見的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只是想,多和夏夏姐姐玩一會兒,他想讓夏夏姐姐晚一點點。
他們還可以再蕩一會兒秋千,可以把腳自由自在地翹得高高的。
可是他追上去了,卻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地方。
那里有人在狂笑,他們會傷害艾寶,會用腳碾艾寶的手背。
嚴塘握住艾寶的胖手,他心里也難受極了。
他既憤怒艾寶受到的傷害,又無限憐惜艾寶受到的傷害。
而與此同時,知曉夏夏姐姐究竟遭遇了什麼的嚴塘,心里也充斥著一種悲哀。
人在很多事情面前總能或多或少地做點什麼,可是在自己沒有參與的過去,他卻只能束手無策。
“我很抱歉,寶寶。”嚴塘一下又一下地梳理著艾寶被眼淚和汗水沾濕的頭發,“我很抱歉你遇到了這些惡人。”
嚴塘的心底忽然冒出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如果他和艾寶不是相差十歲,而是十幾歲,或者更大,而他在幾年前就收養了艾寶就好了。
這樣艾寶就能免受所有的傷害。
他不會遇到一個充滿晦暗,對他充滿排斥的學校,也不會看見第二個媽媽死在自己的面前。
艾寶可以在他的懷里無憂無慮地長大,他可以在高興的時候曬太陽,要嚴塘和他一起讀一本書,在不高興的時候,和嚴塘打電話,呼呼和嚴塘說,要嚴塘給他帶巧克力蛋糕。
他會成為真正每天都快樂開心的小王子。
而不是一個在心底里包藏了淚水的小王子。
他可以赤裸地在這個世界上玩耍,他不會知道人的欺騙與丑惡。
艾寶抱住嚴塘的一只手。
他用自己柔軟的臉去蹭嚴塘的手臂,“艾寶不難過了,艾寶不要難過了。”
“艾寶要和嚴嚴每天都開開心心的,”艾寶說,“艾寶不要難過了。”
過去的記憶,對于艾寶而言早就模糊不清了。
如果不是嚴塘前后和艾寶提過好幾次,艾寶都不一定能想起來。
每當艾寶想回憶這段過去的時候,他就會聽見夏夏姐姐在和自己說話。
夏夏姐姐說,‘不要想了,艾寶,這些都不重要。’
‘你答應過我的,要把它們都忘掉。’她說。
夏夏姐姐的聲音輕輕的,它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像是一場悠久又漫長的嘆息。
艾寶回想一下,他似乎真的有答應夏夏姐姐,不要再想這些事情了。
于是他只能乖乖地說,那好的吧。
他揮揮手,這些記憶變成一場風沙,從心中砥礪而過。
嚴塘嗯了一聲。
他又親了親艾寶的臉,“我們都不難過,艾寶。”
這次艾寶的臉又溫軟了起來。
他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自己眼前親吻自己的嚴塘,他的眼里依舊干凈而又毫無陰霾。
125 黑暗(十)
一百二十三.
夜里,拉茲羅從來不敢去
黑暗的房間。
黑暗說:“靠近一點。”
——
劉唐興醒來的時候,還有點迷蒙。
他睜開眼,被久違的陽光刺激得有些泛淚。
劉唐興眨眨眼睛,回過神才發現,眼前是一個干凈又陌生的天花板,他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他第一反應就是轉頭看羅先在不在身邊。
結果他旁邊空無一人!
他再低頭一看,他身上原本破破爛爛,有些餿味的衣服,也都變得干干凈凈的。
劉唐興整個人都懵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記得他閉上眼睛前一秒,他和羅先還在鄉下的一個破屋子里待著的啊!
他還給羅先說,別哭。
劉唐興掙扎著坐起,他沒發現自己的腿被纏了紗布,綁了木板。
他一時不察,啪地一聲從床上直接滾到了地上。
還沒等他爬起來,房間的門就刷地一下被推開了,聽見了落地聲的羅先直接沖到了劉唐興的面前。
他把還一臉茫然沒搞清楚情況的劉唐興,麻溜地扶了起來。
“你動什麼動啊?你以為你是魔動槍嗎?一天到晚動來動去的!昨天醫生才說了你這腿不能動,要靜養!”羅先一邊數落他著,一邊給劉唐興蓋好被子。
劉唐興看著自己身邊念念叨叨的羅先,他原本還有些警惕的神色,在羅先的叨叨聲里,漸漸放松下來。
劉唐興耐心地聽著羅先的嘮叨,他看著羅先的眼神柔和又溫柔。
等羅先說的差不多了,劉唐興才問,“小先,我們這是在哪里?”
劉唐興昏迷了太久,說話的聲音干澀又嘶啞。
羅先沒急著回答劉唐興的問題,他把早就準備好的涼開水,喂到劉唐興嘴邊,讓劉唐興先喝下去。
看劉唐興喝了兩口之后,羅先才回答他說,“……我們這是在嚴哥家里。”
他說這話時,低著頭,不敢看劉唐興。
本來他和劉唐興說好的,無論如何,都不會把嚴哥還有方胖子扯進這些事情里來的。
劉唐興一時沒說話。
他看著自己面前有些垂頭喪氣的羅先。
羅先和他顛沛流離了一路,現在頭發總算是干凈了,舒服了,一縷一縷的順著發旋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