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寶仰起小臉,他想了想。
他感覺有誰和他說過。
那個說話的人好像在笑,好像又沒有,他說這個話的時候,好像還說了些別的。
一切記憶就如同是光怪陸離的陰影,艾寶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艾寶不記得了。”他又難過了起來。
“艾寶是不是笨笨呀?”艾寶再次問嚴塘。
嚴塘再次很嚴肅地告訴艾寶,“不,寶寶,你不笨。”
他問艾寶,“寶寶,你覺得我笨嗎?”
艾寶搖搖頭,“嚴嚴好聰明的!”
在他心里,會給他講故事,教他認字還有給他買芝麻糖,陪著他,和他聊天的嚴塘,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嚴塘。
“那既然我是聰明的,”嚴塘繼續說,“那寶寶,你是我這個聰明人最珍貴的寶寶,你難道不會是聰明的嗎?”
艾寶搖頭晃腦思索了許久,感覺似乎很有道理。
“那好的吧!”艾寶說。
他又開心了起來,“那艾寶也是聰明的艾寶,不是笨笨的!”
嚴塘嗯了一聲。
他看著懷里又快樂起來的艾寶,原先有點冷肅的臉上帶了點笑容。
“那寶寶,從今往后,你聽見誰說你笨,就要第一時間找到我,或者是和我打電話,好不好?”嚴塘捋了一下艾寶被風吹亂的頭發。
艾寶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是他看嚴塘很鄭重的樣子,還是乖乖地點了點小腦袋,“好的呀!”
嚴塘安撫好了艾寶,牽著他繼續來嘗試放風箏。
艾寶本來有點抵觸。
他和嚴塘說,他不想放風箏了。
嚴塘少見地沒有順著艾寶的意。
他親了親艾寶的臉,和艾寶商量,“我們就放這一次,如果再不成功,我們就去玩別的。
”
艾寶伸出自己的另外一半臉,“那艾寶這邊也要親親!”
他像是個討吻的小流丨氓。
嚴塘笑了起來,他也沒說什麼,直接親了親艾寶的另外一半臉。
還好嚴塘刮胡子刮得干凈,否則扎到艾寶了,艾寶肯定會說,‘嚴嚴討厭!’
現在,左右兩邊的臉都被親親了,艾寶覺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
他勉為其難地答應嚴塘,“那就放這一次了噢!”
嚴塘點頭說好。
而后,他們一前一后,夾帶著風箏先生退回原地。
“寶寶——跑——”嚴塘的聲音,由江邊的風策馬揚鞭,加急送到艾寶的耳邊。
艾寶趕緊撒開自己的豬蹄。
這回兒,艾寶再也沒忘記要一直跑,和放線了。
“哇——嚴嚴——它飛得高高的呀!”艾寶看著飛到天空的風箏先生,很興奮地跟嚴塘說。
嚴塘半摟著艾寶,他的大手正握著艾寶的小手一起調風箏線。
畢竟調風箏線還是需要一點經驗的。
“對的,寶寶,最近天氣不錯,適合放風箏。”嚴塘感覺把線調得差不多了才放手。
艾寶嗯嗯哦哦地應著。
他很使勁兒地仰起自己的頭,直盯著天空上他和嚴塘的風箏看。
這個彩色的三角風箏,沒飛的時候說不是好看,可是一到天空了,它徹底大變樣了。
風箏尾巴處幾根長彩帶,在空中被吹得筆直又精神,它們在風里翻滾著,如淺淺的波浪,
而風箏的三角形身體,則是像是一只彩色的大鳥,在天空翻滾。
艾寶看著它,就好像自己和身后的嚴塘都站在風箏上,嚴塘和他擁抱著,他們都很溫暖。他耳邊來自江水的風,瞬間變成獵獵作響的空中的風。
艾寶放眼望去,他的腳底下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車水馬龍。
而他和嚴塘在風箏上,他們將要隨著風,飄去一個別的地方。
艾寶靠在嚴塘懷里,和嚴塘一塊望了好久的風箏。
他的思緒隨著風箏,在天空不斷左右搖擺。
“寶寶,”嚴塘低下頭輕聲喊了一句。
艾寶回過神,他看著嚴塘露出軟乎乎的笑,“怎麼了呀,嚴嚴?”
嚴塘和艾寶說,“寶寶,你從來不是這個世界上笨的人,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
他說,“寶寶,最笨的人其實是我。”
嚴塘抱著懷里的寶寶豬,輕聲地說,“艾寶,我有很長一段自暴自棄的時間,我去了很多不該去的地方,做了很多不該做,甚至是惡心的事情,我以此來麻痹,來逃脫,來回避。”
“因為我想借著這些來讓自己蒙蔽。”
“我永遠都不像你一樣勇敢又果決,我總是在猶豫,在觀望,我永遠都不像你一樣始終都勇往直前。”
他說,“在我的心里,寶寶,你是最聰明的人,你勇敢,善良,純粹,溫柔,果斷,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
嚴塘低頭凝視著艾寶,一字一頓地給艾寶說。
艾寶也抬著頭看著他。
他們離得近極了,連旁邊一條帶長長的江水,都無法穿透他們之間的間隙。
嚴塘和艾寶,都在對方的眼里,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半空里的風箏遇見了不穩定的氣流,它被吹得一高一低,不得不翻身來避免。
可是沒關系,風箏搖搖晃晃的,還是繼續飛了下去。
艾寶望著嚴塘,他望了很久。
像他童年時一個人在窗前望著在銀河里流動的星星一般。
然后,嚴塘聽見艾寶說,
“嚴嚴也是艾寶遇見的最好的人呀。”
121 黑暗(六)
一百一十九.
但是一天夜里——
黑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