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也不確定。
在過去的青春里,他因為他的父親,對性這種東西如避蛇蝎。
他惡心性,惡心親吻、撫摸還有其它。
而十六七歲,又恰好是男孩對這個東西,最有探索欲的時候。
在他情竇初開,和郭家屹談戀愛時,郭家屹很多次地邀約他,在嚴塘多次拒絕了以后,他退而求其次,就是想和嚴塘親吻。
嚴塘也覺得情侶之間再這樣回絕過去,似乎也有些不像樣了,所以他猶豫了幾秒還是答應了。
不過他和郭家屹說,那我們只能嘴唇挨一下。
郭家屹說好。
于是嚴塘便強忍著不適,輕輕地貼向郭家屹的唇。
而讓嚴塘沒想到的是,郭家屹直接把舌頭伸進了他的嘴里。
這讓嚴塘當場把郭家屹推開,反嘔,吐了出來。
那根舌頭濕滑的、粘膩的感覺,嚴塘現在都還記得。
而后,在郭家屹和許崢深攪合在一起了,他撞破時,郭家屹有些心虛,卻又覺得自己有道理。
他用一種看異類的眼光看著嚴塘,對他說,‘這難道不應該都怪你嗎??是你自己對這些東西太排斥了,我才會去找許哥的不是嗎?為什麼你不從你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而是就知道怪我??你不覺得你滿足不了我,甚至是和我接吻都會吐,就像是個廢物嗎?’
郭家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還有些紅腫。
那是被人咬出來留下的痕跡。
嚴塘曾經有一段很痛苦的時間。
他在自我厭惡自己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對性保持積極,或者是平常的態度。
但是與此同時,他又真的無法接受這個東西,每每一想到性,他就想到他父親趴在地上像狗一樣狂叫的模樣。
而這些苦痛的施加者與加重者,無疑就是他的父親,嚴棟。
自從離婚后,他就真的放飛自我了。
他絲毫不在意嚴塘的感受,他帶人回家,讓他們或者是她們穿嚴塘母親的睡衣。
他們在床上、在地板上、在陽臺上、做那些惡心的事情。
嚴塘曾經半夜的時候在廚房呆了很久。
他想過那把刀,把他的父親,他父親的情人都捅死了算了。
這樣他就不會再難受,再在矛盾間被活活撕裂了。
過去,嚴棟帶給嚴塘的陰影,讓嚴塘受的折磨,可能就是嚴塘難以釋懷的源頭。
“……寶寶,我不知道,”嚴塘看著艾寶說。
他們走到江邊的椅子坐下。
嚴塘捋了捋艾寶被夜風吹起的卷毛。
“……我的父親曾經傷害過我,讓我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里,都在痛苦。”嚴塘說,“我不知道是因為我沒辦法忘記這個痛苦的經歷而他的人不見了,我的滿腔憤恨沒了指責對象。”
“還是因為我恨他的同時,又始終想念著很久以前,他對我還很好的樣子——又或者是兩者兼有?”
嚴塘說,“我不清楚。”
艾寶注視著嚴塘,他的眼睛里印著濱江路上的路燈的影子,看起來像是有星星在其中躍動。
嚴塘繼續說,“我覺得我很糟糕,寶寶。”
他和艾寶面對面坐著,嚴塘用自己的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臉,想把臉上的頹唐給揉掉。
“我覺得我很失敗,寶寶。”嚴塘說,“我和嚴棟這段父子關系,讓我有很深的挫敗感。其實我想我心里深處,還是愛他的。我知道,而他也是,他的內心的某個角落也是愛自己的孩子的。
”
“我原本以為,我還有很多年來改善我和他之間的父子關系,總有一天我能放下所有的過去,和他心平氣和地共處一室。”嚴塘凝望著艾寶,他和艾寶說出了他從未和任何人說過的話。
“可是,最后,我發現,我和他和平地共處一室,竟然是他在病房躺著,而我在一邊的椅子上坐著。”他說。
“對不起,寶寶,我想是我太懦弱了,我放不下太多東西了。”嚴塘很苦澀地說。
他嘴里的苦在彌漫。
艾寶沒說什麼。
他俯過身親了親嚴塘的臉。
“嚴嚴不懦弱的。”艾寶說,“嚴嚴現在只是太難過了,才會這麼想的。”
“但是嚴嚴從來都沒有錯,”艾寶搖了搖頭,否定了嚴塘的話,“遺憾不能成為痛苦的源頭的。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受傷了就是受傷了,不能因為說別人死掉了,所有的嚴嚴以前的,都變成了不應該的呀。”
“為什麼要給死掉的人更高高的地位的呢?”艾寶說,他的圓臉上少見地沒有什麼表情,在夜色下,看起來有幾分冷酷,“因為他們不會說話,還是因為人對死的未知的恐懼呢?”
嚴塘有些驚訝艾寶這樣的話。
“嚴嚴不要難過呀。”艾寶又親了親嚴塘的臉頰。
他黏黏糊糊地啵啵嚴塘,充滿依戀地蹭了蹭他的臉。
艾寶臉上的小肥肉太軟綿綿的了,像是一個曬足了陽光的蓬松枕頭一樣,嚴塘也忍不住蹭了蹭艾寶的軟乎乎面團臉。
“可能我對死,心里還是多少存有恐懼的。”嚴塘親親艾寶的額頭說。
艾寶能做到全然不在意生死,他有他的世界的邏輯。
可是嚴塘畢竟只是現世里的蕓蕓眾生之一,他做不到像艾寶一樣將其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