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好多的貓咪呀!”艾寶對著嚴塘說,他說著,還有幾分驚嘆。
嚴塘聽艾寶這像是發財了一樣的語氣,笑了起來,“嗯,確實是有很多的貓。”
嚴塘揉揉艾寶的小卷毛,由著他繼續眼睛亮亮地看著院子外。
李阿姨看起來精神狀態還挺不錯的,她把家里也收拾得干凈,上次來花花草草堆著,看著還有幾分雜亂。
現在房間里只余下幾盆了,瞧著反而更整潔了點。
如果不是電視機柜上擺著大勝的黑白照片,嚴塘感覺自己不是來參加葬禮的,而是來拜訪李阿姨和大勝的。
嚴塘抬起頭,看了看大勝的遺照。
其實他看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出來這是不是遺照——因為大勝是一只黑白相間的牛奶貓,這照片著實是瞧不出來什麼。
“久等了嚴先生,還有艾寶。”李阿姨料理好貓客人們后,就進來把玻璃門關上,“我們大勝的貓緣好,來的客人比較多。”
她說這話的時候,還有幾分得意。
嚴塘看李阿姨把花放在了外面的院子,便問她,“大勝是在外面下葬了嗎?”
李阿姨點點頭,“是的,我把大勝和它最喜歡的那棵樹埋一塊了。”
“它在樹的根里,樹在它的身上。”李阿姨說。
嚴塘點點頭。
艾寶聽著李阿姨的話,也煞有介事地跟著點點小腦袋。
“這也是另外一種陪伴的方式了。”嚴塘說。
李阿姨在一邊的沙發坐下,她卻搖了搖頭,“有啥陪伴不陪伴的。大勝好不容易放下我了,也該讓它去開始自己的冒險了,我把它埋樹下,也只是因為,我想它累了,就記得回來罷了。
”
即使帶著口罩,李阿姨的眼里也流露出一種別樣的溫柔,“我們大勝一直就是放心不下我才不走的,它今年春天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到極限了,是怕我太難過,它才撐到了現在。”
嚴塘和艾寶都靜靜地聽李阿姨說話。
李阿姨的朋友并不多,能理解她和她的貓一直相依為命,不愿意去找伴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貓的一生很短,大勝陪了我十幾年,都快二十歲了,它走了,那也是喜喪。”李阿姨說,“它這貓,從小就是野心勃勃的,經常三更半夜出去搶地盤,打得一身血回來。”
“其實我是明白的,如果沒有我,大勝的夢想一定是闖蕩世界,做個大英雄,”她說,“但它為了我安安靜靜地度過了一生。”
“現在它終于放下我了,我可不希望它再陪著我了。”
李阿姨笑著對嚴塘和艾寶說,她彎彎的眼里全是一種難得的喜悅,“我希望大勝啊,是花、是草、是樹、是風……它能去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地方,能去別人都不敢去的地方冒險。”
“等我走了,我也把自己和大勝埋一塊,”李阿姨對嚴塘和艾寶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她絲毫不避諱談論自己的死亡,“它陪了我一輩子,我也要陪它到處流浪冒險。”
嚴塘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從未養過小動物,這樣超脫生死的羈絆既讓嚴塘覺得有幾分震撼,也讓他感到有些陌生。
他身旁的艾寶卻像是理解了。
艾寶對李阿姨說,“那很好的呀!”
他又說了一遍剛剛的話,“那很好的呀!”
李阿姨眉眼彎彎,“對,我也覺得很好的。
”
大勝的葬禮很簡單,李阿姨帶著嚴塘和艾寶去看了看埋著大勝的那棵樹,又拿了點大勝的照片給他們看。
再做了一大桌子菜,請嚴塘和艾寶吃,便算是完了。
嚴塘和艾寶被李阿姨帶著去那棵小樹時,艾寶對著樹揮了揮自己的胖胖手。
“再見了呀,貓貓!”艾寶說。
他像是第一次和這位胖胖的紳士貓相遇時的一樣,興高采烈地和它說拜拜。
嚴塘沒說什麼,他和艾寶一樣對樹揮了揮手,和這位貓客人道別。
李阿姨在一旁含笑地看著他們。
他們從院子里回到屋里時,不知道是外面聚集的貓還沒散,還是別的什麼,嚴塘的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喵的聲音。
他有些愕然地回過頭去,院子里除了那棵綠油油的樹苗以外,別無其它,也不見其它的小貓。
大概是胖胖的貓先生也在和它們告別吧。
再見了呀。
葬禮上,李阿姨也放了音樂,不是那種催人淚下的靈堂音樂,恰恰相反,她放的是《恭喜發財》。
在“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的歡慶音樂下,嚴塘拿著碗筷,都有幾分凌亂了。
這不是每年過節的時候路邊放的歌嗎?
艾寶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他挺喜歡這首歌的。
他坐在飯桌上,還時不時隨著音樂搖擺。
李阿姨看出了嚴塘的混亂,她哈哈笑著解釋,“這首歌是大勝最喜歡的,以前它一聽見這曲就搖頭晃腦,尾巴甩來甩去跟海帶似的。”
嚴塘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
他沒想到,看起來這麼穩重的紳士貓,居然也是喜歡土嗨的貓。
李阿姨不僅是早點做得好,她做飯的手藝是非常不錯的,甚至比起張阿姨來說,都還要好上幾分。
艾寶呼嚕呼嚕的,都吃了滿滿的一大碗,手和小嘴都吃得油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