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姨說,“就這周六,你看你有沒有空啊,嚴先生?”
嚴塘想了一下,還是沒有拒絕,“行,那時間地點呢?我和艾寶會準時來參加的。”
他說完,又安慰了李阿姨一番,“您也不要太難過,節哀順變。”
嚴塘一貫是嘴笨,安慰人的話說出來都干巴巴的,聽不出其中的真心實意。
李阿姨顯得很平和,“沒事兒,我老早就接受這件事了。”
她說完,順便把時間地點和嚴塘說清楚。
李阿姨聽嚴塘和他家那個小孩要來也高興,“那成,那我們就星期六見。”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自從上次和李阿姨還有大勝告別,嚴塘和艾寶就很久沒見到過他們了。
李阿姨不知道為什麼,接連著好幾個月都沒再開早餐鋪。
“所以貓貓去世了嗎?”艾寶坐在車上問嚴塘。
“是那只胖胖的貓貓嗎?”他求證道。
嚴塘一邊把安全帶給他解開,一邊回答說,“對的,是那只胖胖的貓貓,冬天的時候來我們家住了幾天的那位客人。”
艾寶噢來一聲。
他是記得那只胖胖的紳士貓的。
他們家里給它做的貓窩都還沒有扔掉。
“那很遺憾的呀,”艾寶說,“艾寶還想和貓貓玩的。”
嚴塘聞言,揉了揉艾寶的小腦袋,當作安慰。
不過艾寶圓圓的臉上,表情并沒有什麼變化,他沒表現出同情,也沒什麼難過。
他很是平靜地接受了,自己不能再找貓貓玩這件事。
可能對艾寶而言,死亡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它和出生一樣,在艾寶眼中,都是一次不知不覺間,命中注定的旅程。
嚴塘牽著艾寶下車。
他手里還捧著一大束菊花,嚴塘給艾寶說,這是祭奠死者的。
艾寶似懂非懂地看了看嚴塘懷里的白菊花。
他不懂得這些人情世故,只不過這白色的菊花,花瓣細細的,一瓣疊著一瓣,艾寶覺得還挺好看的。
李阿姨給大勝辦葬禮的地方,就在自己家里的院子里。
嚴塘和艾寶來的時候,她正忙著招呼院子里一群別的客人。
“誒呀,慢慢吃、慢慢吃,不要搶的哈——”
李阿姨把拌著貓罐頭的貓糧一份一份擺開,免得院子里的貓咪打架搶食。
等嚴塘和艾寶已經走到門口,門口的風鈴發出一陣清脆的乒乒乓乓的聲音,她才意識到來人了,趕忙直起腰迎接過來。
“嚴先生來了啊——”李阿姨趕忙把嚴塘和艾寶迎進家里,她還記得艾寶的名字,“這是艾寶,對不對?”
她笑著問艾寶,眼角的皺紋深刻又蜿蜒。
她還是和上次見面一樣,帶著一個大口罩。
艾寶現在膽子已經大了很多了。
盡管他全然不記得李阿姨,但是他也能在嚴塘不鼓勵的情況下,大聲地回應別人。
“是的呀,我是艾寶!”艾寶說。
艾寶和陌生人說話的時候,總是喜歡把眼睛睜得圓圓大大的,像一只才出洞沒多久的小松鼠。
李阿姨被艾寶的小模樣逗笑了,“快進來坐吧,我又稱了好些芝麻糖——我記得上次艾寶不是很愛吃嗎?”
嚴塘看著一臉驚喜的艾寶無奈地笑笑,那確實是很愛吃,都快成芝麻糖收割機了,“那真是麻煩您了。”
他說著,把手里的白菊花束遞出去,“這是我和艾寶給大勝買的。”
本來李阿姨還在電話里特地囑咐了嚴塘,一定不要帶什麼東西。
她看著這白菊花,也不推辭什麼,她笑著說謝謝,便接了過去。
“嚴先生,你們先等等,我把大勝的這些朋友照顧完了就來啊。”李阿姨把水果零食都拿出來,招呼著嚴塘和艾寶在沙發上坐下。
她則是捧著花又跑去后院。
后院和屋子里只有一扇玻璃門,李阿姨出去的時候,沒把門關好,時不時傳來咪咪喵喵的叫聲,一聽就是有好幾只貓在院子里。
艾寶很是好奇地伸直了脖子去看。
“哇,嚴嚴!有好多貓貓的呀!”艾寶眼睛亮亮地朝著院子的方向指,他頗為興奮地拍了拍嚴塘。
嚴塘隨著艾寶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他比艾寶高許多,看得也要清楚些,后院里大概有七八只貓正圍著李阿姨轉悠。
李阿姨把那束白菊花放在了一個一棵樹下,她對著樹念叨了幾句什麼,然后又轉身招待背后咪嗚不停的其它貓咪。
那應該就是大勝的朋友們了。
很顯然,大勝的朋友們不是特別地懂規矩,嚴塘估計它們來,除了空空的肚子,也沒帶點什麼其它的禮物。
但李阿姨對它們很有耐心,她把食物放在一只又一只貓的跟前,還讓它們彼此都相隔遠一些,可以互不打擾地進食。
漸漸的,院子里的七八只貓都分到了食物,也不再鬧騰了。
李阿姨站起來,她看著它們,眼角是藏不住的笑。
“那應該是大勝的朋友們。”嚴塘給艾寶說,“它們也是來參加大勝葬禮的客人。”
艾寶嗯嗯兩聲。
就算院子里的貓都是拿自己毛茸茸的屁屁,還有一根甩來甩去的尾巴對著他,艾寶的一雙眼睛粘在院子里的貓咪身上,移也移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