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棟閉上眼睛之后,其實和他年輕的時候沒什麼差別。
他其實是一個長相很儒雅、很溫柔、很博識的男人,一看就讓人想接近。
在嚴塘的童年里,他也是這個形象。
然而當嚴棟睜開眼之后,他眼底虛浮的欲望和飄忽不定的油膩,活生生地只讓人覺得惡心。
大抵是沉迷于**的人都這樣。
嚴塘回到公司里時,也不知道是他哪個表情露出了端倪,還是陳珊太過敏銳。
陳珊一見著他,就出聲問,“嚴先生,你是不是最近家里出了什麼事情?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嚴塘愣了一下。
“……沒什麼。”他擺擺手說,“不是什麼大事。”
如果是以前,陳珊聽見嚴塘這樣的話,肯定就會順著他的意思,繞過這個有些隱私的話題不再談論。
但她望著嚴塘,覺得嚴塘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
“是發生什麼了?你說出來,有什麼問題我們大家一起解決。”她微微蹙起眉頭說。
嚴塘看陳珊擔心的樣子,他知道陳珊的性子,也不再隱瞞。
“……沒什麼,是我父親最近要去世了。”他回答道。
陳珊沒太懂嚴塘說的“最近要去世”是什麼意思。
她挑眉想了一下,“是病危了嗎?”
嚴塘頷首,他也沒和陳珊說嚴棟病危的原因,頗為含糊地一筆帶過,“對,最近在ICU,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來了。”
陳珊面露歉意,“我很抱歉,嚴先生。”
她親面過自己母親的死亡,自然知道親人離世,這是多痛苦的一件事情的。
嚴塘搖搖頭,并不在意,“沒有的,珊珊,你知道我和我父親并不對盤。”
陳珊看著嚴塘,“不對盤是一回事,可是人死了,我知道的,嚴先生,那也是會讓人覺得痛苦的。
”
她看著嚴塘,眼里有著濃濃的理解。
某種程度上來說,嚴塘和陳珊面臨的是同樣的境遇。
不過嚴塘稍微比陳珊好一些,他已然接受了嚴棟的死亡。
而且在他最難受的階段里,艾寶陪著他,這讓嚴塘能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沒事的,珊珊,我真的沒什麼,不用擔心我。”嚴塘緩緩地說,“我并不意外我父親這樣的結局。”
“從某方面來講,他是活該。”嚴塘說。
他的語氣很平淡,只是內容有些難掩的刻薄。
陳珊看嚴塘平靜得有些冷漠的臉,心里知曉他沒有深陷在苦痛中,也就放下心來。
她也不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問嚴塘。
問多了也不過是徒增難受。
嚴塘抬起頭,他仿佛是看穿了陳珊的想法一樣,“珊珊,我能坦然地接受我父親的死亡,你也要慢慢地接受你母親的離開。”
嚴塘把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反過來安慰陳珊,“你也要好好地把死亡消化一下,不用去怕這個東西,它只是一次或早或晚的旅行而已。”
嚴塘說著,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了艾寶。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居然和平日里艾寶與自己說的,有那麼幾分微妙的相似。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艾寶聊多了天的原因。
陳珊聞言怔了一下。
她笑了起來,面上的笑容鮮活而艷麗,“我知道的嚴先生,怎麼你還反過來安慰我了?”
她說,“我們都要走出來。”
嚴塘嗯了一聲。
他還想和陳珊說點什麼,忽然嚴塘桌上的手機響了。
108 當鴨子遇見死神(六)
一百零七.
“有些鴨子說,我們死后會變成天使,
可以坐在云端向下看。”
“很有可能。”
死神坐了起來,“你本來就有翅膀。”
——
今年的夏天,是真的多災又多難。
9月份的一個尋常下午,嚴塘忽然接到了李阿姨的電話。
就是那個嚴塘小區西門的,早點鋪的李阿姨。
“喂,您好?”嚴塘看著這個號碼備注“李阿姨”,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誒,嚴先生噢,你好啊,我是早點鋪那個李姐,你還記得不?”電話那頭的李阿姨怕嚴塘想不起來,又說,“就是大勝的主人!”
嚴塘這才回想起來。
這是春節那位來嚴塘家里做客的,胖胖紳士貓的主人。
只是,她打他的電話是為什麼?
“您好,我想起來了,是有什麼事情嗎?”嚴塘有些困惑。
李阿姨有點不好意思,“誒,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是這樣的,嚴先生,大勝在大前天晚上走了,我想給它辦個葬禮。”
“你們幫了我大忙,讓我找著它了,所以我也想邀請你和你家小孩一起來——你看你方不方便?”
嚴塘聽著有點驚訝,“大勝已經走了?”
不過嚴塘消化了一下,心里的驚訝瞬時又變為了然。
這也理所應當,畢竟春節的時候,李阿姨就提過,大勝是感覺自己時日不多,才離家出走的。
不論如何,嚴塘聽到這個消息,心里多少還是有點難言的悵然。
李阿姨誒了聲,“對的,就是大前天。”
嚴塘看了看自己的日程。
最近這一周他的工作節奏漸漸緩下來了,不再像前面幾周晚上十點都不一定回得了家,但是忙也還是真的忙……
不過,嚴塘想了想艾寶,艾寶還挺喜歡那只胖胖的紳士貓的,帶艾寶和它去告個別,似乎也算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于是嚴塘沒有急著回絕,他問道,“那您的貓是多久的葬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