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塘說,“到了大二,我也還是太忙了,忙著追趕同專業的學生,忙著接外快養活自己。我那時已經沒有什麼多余的時間,來讓我品味窮的痛苦與難受了。”
“那忙是快樂的嗎?”艾寶問。
嚴塘點了點頭,“那時候,忙是很快樂的。雖然有時候會忙得我手忙腳亂、驚慌失措,但是每一天,我過得都很充實,每一天,我都在感覺自己在一步一步地實現自己的夢想。”
艾寶噢了一聲。
他抱著嚴塘的手,想了一下,消化了一會兒嚴塘的話。
夜晚的海風有些大,呼啦呼啦地吹,讓艾寶覺得有點冷颼颼的。
他往嚴塘的懷里擠了擠,又問道,“那嚴嚴的夢想是什麼的呀?”
嚴塘怔愣了一會兒。
他沒想到,艾寶會問他這個問題。
“我的夢想啊……”他抱著艾寶,給他梳理一下被海風吹得有些亂亂的小卷毛,“以前,我讀高中的時候,就想做一款自己設計的游戲。大學了,我從金融專業轉到了電子信息專業,也是想把一款屬于自己的游戲做出來。”
嚴塘指指自己的腦袋,“這個游戲,在我的腦袋里成型了很多年,可能以前,我的夢想,就是把它做出來,把它帶到這個世界上吧。”
艾寶把嚴塘指著自己腦袋的手拿下來,抱進自己的懷里。
“那嚴嚴有做出來嗎?”艾寶眨巴眨巴眼睛問。
嚴塘默然了好一會兒。
有沒有做出來呢?
以前,窮了很久的嚴塘還是沒有把它做出來。
大三那年,他成立了一個游戲工作室,但是并不是為了把自己腦海中存活許久的游戲做出來,只不過是為了接外包,開發小游戲賺錢罷了。
那時候,他想的是,先了解了解游戲市場,再把它做出來。
后來,這個小的游戲工作室一步一步**,變成了一個大公司。
他也還是沒有把它做出來。
這時候,他想的是,公司還不穩定,沒必要為了一個自己的想法就大費周章,還是按部就班地工作就好。
現在,他的大公司變成了上市集團,他仍舊沒有把它做出來。
因為,嚴塘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它了。
他踏踏實實地工作,也已經很久沒有再玩過游戲了。
曾經在嚴塘的腦海里鮮活的,每每叫年輕的他想起就熱血沸騰的游戲,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嚴塘每天都兢兢業業地工作、吃飯、健身、泡吧,它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嚴塘的腦海里了。
“沒有的,寶寶。”嚴塘說。
“我想,我可能是把它給弄丟了。”他說。
嚴塘第一次有些難過地發現,自己,大概是和這位在自己的腦中活躍許久的老朋友,徹底失聯了。
在嚴塘最窮最困難的時候,他沒有把它弄丟,他和他的這位老朋友相扶持前進。
而在他渡過了這道難關,前方一片光明平坦時,他卻把自己的老朋友給弄丟了。
艾寶靜靜地看著嚴塘。
他抱著嚴塘的右手,它有些冰涼,艾寶揣著搓了好一會兒才讓它熱乎起來。
“那可真的是好糟糕的呀。”艾寶說。
嚴塘垂頭,望著艾寶,
“可是沒有關系的呀,”艾寶握著嚴塘的手,“它會再回來拜訪嚴嚴的。”
“所有人的夢想呀,都有被宇宙妥帖地保管好的。當我們意識到它了,它就又會從宇宙那里,回到我們的心里的。
”他說。
嚴塘有些沉默。
他不語,只把一縷小卷毛,給艾寶別到耳后。
艾寶的眼睛亮亮的,他看著嚴塘,嚴塘也凝望著他。
大海嘩啦嘩啦地滾起海潮,它睡了很久,終于醒來了。
一個沉默的男人。大海端詳了一下嚴塘說。
它又翻了個身,看了看艾寶。
你的命理在和他交織,艾寶。大海說。
是的呀。艾寶回答說。
大海問,你們在為什麼而苦惱呢?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們想想辦法。
艾寶牽著嚴塘的手,對大海說,在為夢想這件事情苦惱的呀。
嚴嚴的夢想不見了。他說。
不見了?大海呼啦呼啦地翻滾起浪潮,噢,對于人類而言,這是常有的事情。他們的夢想總是會出去旅游。
他們的夢想總是會不見。它說。
可是,不要擔心,艾寶。每一個人的夢想,都會回到它誕生的地方的,大海說,就算是流浪的夢想,最后也會回家的。
艾寶說,我知道的呀,但是為什麼嚴嚴不和艾寶說話呢?
他盯著嚴塘的眼睛,在嚴塘的眼里,他看見有些不清晰的道路。
它們雜草叢生,在枯枝爛葉中隱匿。
嚴塘回握住艾寶的暖烘烘的胖手,他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和艾寶就這樣,默然又靜靜地坐著。
大海翻滾著,它把自己擰成一卷深深的漩渦。
那我想,如果沉默的話,一定是因為要滿足太多人的要求了吧。大海說。
它說,我一直在沉睡,在沉默,也就是因為每一天都有太多的小河小溪還有雨,它們注入到我的身體里,它們帶來了太多的憂郁、痛苦還有很多逝去的東西。
每一天都有成千上萬的聲音,在對我說,我需要,我想要,我希望……大海念叨著,有些無奈地說,所以我總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