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塘一邊說,一邊在艾寶的面前豎起手指。
他每說一種窮,就伸出一根指拇,最后總共豎起了三根手指。
艾寶看著面前晃來晃去的三根手指,伸出自己的胖胖手,抓住了它們,開心地和牽著嚴塘的三根手指。
艾寶點了點頭,應道,“艾寶聽懂了的!”
嚴塘于是接著說,“寶寶,而貧窮這一件事情,往往不是一個人的腐爛或者惡臭,常常不是因為什麼懶惰而導致的。事實上,它是一個多元的問題,它的原因就像是泥石流,從我們頭頂的山上滾下來了,而人,卻在山谷與河岸邊——在劫難逃。”
艾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
他感覺自己聽懂了嚴塘的話,又覺得自己好像說不出個所以然,似乎是沒聽懂。
艾寶自己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聽懂沒。
他有些茫然地看著嚴塘。
嚴塘瞧見艾寶懵懂的模樣,并不意外。
他一直都知道,艾寶懂得這個世界的很多道理,他熟悉真理、死亡、命運還有愛,但是一旦談論到與人相關的問題,這便是艾寶的知識盲區了。
也不是說他完全不懂這一塊,只是他懂的少,而學習的也分外緩慢。
嚴塘發現,艾寶有時候,也會排斥學習這有關的東西。
甚至說,他有時候是不喜歡這些東西的。
種種原因,便使艾寶在人情世故上顯得分外稚氣。
嚴塘又拉著艾寶走了一段距離。
他們已經快走到盡頭了。
走著走著,艾寶突然問,“嚴嚴,那你有沒有很窮很窮過呢?”
他抬起頭,圓圓的眼里充滿好奇。
84 勇氣(八)
八十三.
勇氣,是你決定去理個發。
——
窮?
嚴塘回想了一下。
他讀書的時候,家里確實不算富裕,他和嚴棟就住在一個筒子樓里,一日三餐都吃得簡單,甚至是簡陋。就一碟炒青菜,一碟奇奇怪怪的炒肉,加上昨晚的剩飯。
但是要說窮,也說不上。
那時,嚴塘雖然活得清貧,別的學生放學了隨手一杯奶茶,都是他幾天的零用錢,但是也沒到要申請貧困助學金的地步。
只能說,勉勉強強能度日。
“窮的話,”嚴塘想了好一會兒,“可能是我讀大學那段時間吧。”
他看著艾寶,語氣平緩,其中帶有一點兒不自知的懷念。
艾寶睜著大眼睛,安靜地注視著嚴塘。
嚴塘牽著艾寶的手,他們慢慢地走到了木道的盡頭。
木道的盡頭是幾階樓梯,行人可以走下去,走到沙灘上。
艾寶拉著嚴塘坐到臺階上,他說自己的腳腳累了,要坐一下下。
嚴塘由著他,靠著艾寶坐下來后,順便還把他的一只小腿抱在懷里,給他捏捏。
艾寶把小腦袋枕在嚴塘的肩膀上,又問他,“那嚴嚴為什麼那時候很窮很窮呢?”
嚴塘低垂著眼,一時沒有回答。
那段時間,嚴塘和嚴棟徹底鬧翻了。
嚴棟威脅他說不給他學費和生活費,有本事不要回來。
嚴塘本來也是倔脾氣,嚴棟不給,他就真的一分錢都沒要。
十八歲的嚴塘,把自己的衣服褲子一收拾,離開了那棟破敗又老舊的樓,就真的再也沒有回來。
艾寶用自己滿頭的小卷毛,蹭蹭嚴塘的側臉,嚴塘才回過神來。
“寶寶,你還記得我們春節的時候。
來我們家做客的一個有些老的男人嗎?”嚴塘一邊給艾寶按摩著小腿,一邊問。
艾寶歪頭思索片刻。
似乎是那個讓嚴嚴生氣的那個?
艾寶點點頭,“艾寶記得的呀!”
嚴塘便繼續說,“他是我的父親,以前因為一些事情,我和他的關系并不好。我高考結束的時候,他偷偷改了我的志愿填報——就是我的大學選擇還有專業的填報,我和他也就,就此鬧翻了。”
“鬧翻了以后,我當時還沒有可靠的經濟來源,所以過得很窮。”嚴塘說。
他的神情淡淡的,已經看不出什麼喜怒了。
艾寶不太懂什麼志愿填報,他是一只初中稀里糊涂念完了,就沒有再繼續讀書的寶寶豬。
但是,艾寶隱約地感覺到,這個志愿填報,一定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像芝麻糖一樣重要。
而這個重要的東西,被別人給偷走了。
艾寶抱著嚴塘,用自己的蛋糕臉親昵地蹭著嚴塘的脖頸。
“嚴嚴,不要難過的呀。”他呼嚕呼嚕地安慰嚴塘。
嚴塘把艾寶的小腿放下。
他揉揉在安慰自己的寶寶豬的小卷毛,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沒有難過的,寶寶,”他也環抱住艾寶,低下頭把自己的下巴埋在艾寶軟軟的小卷毛里。
嚴塘低垂著眼,他看看懷里軟乎乎的艾寶,原本想到過去,有些冷硬的心霎時又柔軟了下來。
“不過,那時候,雖然說很窮,我倒也沒覺得過得多艱難。”嚴塘松開艾寶些,淡笑著說。
艾寶坐到嚴塘的懷里,拉著他的手。
他仰著頭看著嚴塘,便問,那是為什麼的呀?
嚴塘又回憶了一下。
那大概是心里憋著一股勁兒吧。
“因為,我太忙了。我大一一年忙著做兼職賺錢,忙著學習取得好成績在大二轉專業,也忙著學習自己感興趣的東西。